她知练烁尹此人心思颇重,自己若有一句出言不慎,都恐会招致他的不满。
练烁尹倒也没有动怒,他轻轻举起石桌上的茶壶,将面前的一个青色茶盏斟满,示意她坐下。
贺终南方才落座,练烁尹将茶盏推送至她面前,她小心接下。
他突然站了起来,一甩宽袍大袖,露出清瘦的手臂,练烁尹行至亭畔,眼神凝望面前一滩碧水,轻轻说道:
“你知我为何对你青眼有加吗?”
贺终南抿呷一口茶,心道,难不成是因为我长的像你的故人?
她还未言语,只听得练烁尹幽幽叹道:
“你长的很像一个人。”
完了,果然是这句。
贺终南心头一阵攒动。
难怪师父当年肯收我,不用听也知道了,这位故人多半就是练烁尹年轻时的爱慕之人,因为师父与他是旧相识,只恐也认识这位姑娘。
那姑娘肯定也是遭逢了不测,不然练烁尹也不至于会变成眼前这般模样。
至于我,难不成也是因为师父捡到我的时候,觉得我跟那位姑娘神似,所以这才收下了我?
等等,贺终南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是孤儿出生,林千也从未说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每当问起,只推脱不知。
该不会,自己其实是那姑娘的亲生骨肉吧?
如此说来,练烁尹就是我的亲爹?
贺终南想到此处,心内大悸。
追寻多年的身世之谜,在一夕之间仿佛得到了破解,她觉得自己好像如坠云端,云里雾里,摸不着方向。
贺终南揉了揉眼神,好好端详起了眼前之人来。
他如今虽然喜着女装,姿容甚美,可是五官如此醒目卓绝,若是换上男子打扮,定然也是清俊绰约之人物。
如此这般神仙之人,若是我的爹,只怕有些委屈了。
贺终南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明白自己充其量也算个样貌清秀,若是真要跟练烁尹、风狄生这等老天爷赏脸的人相比,还是有那略微一点点的差异。
这点差异,旁人也许看不出来。
可她却是心知肚明。这是毫厘之差,却谬之千里。
这两位的美自成一派,皆是可以用来当饭吃的。
可是自己的这点小家碧玉之美,充其量也就是个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她念及此处,又再好好端详几眼练烁尹的气质,愈发肯定自己定然不是他的骨血。
能被此人爱上的姑娘想必也不是俗物,二人结合,想必孩子至少也会比自己略胜一筹。
贺终南想到这儿,心意回转,总算安了一安。
练烁尹见她面色变化之快,一会儿似有困惑,一会儿又如梦初醒,却不知她在这须臾之间,竟已经思考了这许多事,自然始料未及。
他顿了一顿,方继续说道:
“这位故人,乃是我生平最崇敬的一位人物。当日我遇逢大难,全仗她出手相救,这才保全一己性命,她为人公道,开朗气盛,乃是不多见的豁达心洁之人。我此生都甚感念她这份恩情,日常铭记在心,不敢遗忘分毫。那日见你,竟觉得你与她有七八分相似,冥冥中竟好似有主宰一般。”
贺终南听到这儿,虽然疑惑破解了大半,可还是奇怪这位恩人到底是谁。
听起来,好像跟练烁尹也不是男女关系。
她本想发问,可是生怕扰了他的兴致,于是只能闭上嘴,耐心继续听了下去。
“这个人,你师父应该也认识的。”
贺终南心头一动,奇怪,为何师父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此人。
练烁尹幽幽叹了一口气道:
“她跟你们浮云也渊源颇深,乃是你们师祖收的一位不挂名弟子,小名叫音儿,说起来,也算你们的大师姑。”
贺终南觉得这名字好生眼熟,自己当日好像在哪儿听过。
她突然意识到了:
“这位音儿不会是师祖从四大派手里用半盏残符救下的那位魔道之后吧?”
练烁尹眼睛一亮:
“你知道她?”
贺终南口舌生燥,心头哗然:
“她不就是白焰教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