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终南说完,见练烁尹沉默不语,面色凝重,不知他在细想些什么。
她轻轻说道:
“练姐姐,我虽然不知道田止妙为何是这般心性之人,但是观其言,察其行,此人不但擅长以柔弱之姿示人,而且心肠狠毒,出手不留情面。这种人,留在身边后患无穷,你还是断了的好。”
贺终南言毕,惊觉自己管的太多,居然还想掺和练烁尹的这等闲事。
他和田止妙,究竟是何关系,断与不断,与自己又有何许相关?
自己出言相阻,若是惹恼了他,只怕又要生一场麻烦出来。
贺终南正在懊恼自己言多有失,不料练烁尹反倒没有动怒。
他脸上终于有了些许颜色,抬头凝望她道:
“喔,你居然也会关心我?”
“练姐姐,说笑了,我之前就说过了,与您一见如故,甚为投缘,不然的话,也不会与您相交这般深厚,你别看我这般模样,其实我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力的……”
许是没想到贺终南还有这等本事,练烁尹倒也来了兴致。
“说说看,我还没听过有人给我看相呢。”
贺终南摆手道:
“倒不是看相,这东西,见与不见。就是个直觉。”
练烁尹伸出手来,拢了拢头发,随意问道:
“那你对我的直觉是什么?”
“初见练姐姐之时,只是被你的容貌震慑,赞叹世间竟会有如此美貌之人,会将身边之物之景都比了下去,让人一见难忘,目光凝聚,难以挪闪,可谓是熠熠生辉,心头攒动……”
练烁尹大概是听惯了马屁话,听到她这般华丽的开场,倒也不为所动,只是淡淡一笑。
“可是后来,我与姐姐有了机会细细攀谈,观姐姐的言谈举止,却发现原来姐姐内心似有伤痛,久未愈合。虽然人前光鲜,可是背后苦楚,只怕无人可以体会。所以我这才明白,为何姐姐这般丰神俊秀、天赋出众之人,却难得发自肺腑的愉悦和高兴起来,想必是这悲伤之情实在是深邃幽远,难以濯消……”
练烁尹听她说到这儿,有所触动,可是面上仍不动神色道:
“你既是林千的徒弟,想必他也告诉过你,我年轻时候的事,若是知道了那些,推算出来我心内愤懑,又有何难?算不上会识人看人!”
贺终南见他面色如冰山初融,已有缓和之迹象,心内大喜,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练姐姐多虑了,师父他老人家并未跟我提过您当年的事,他只是偶尔心生感慨,替您感伤,说老天不公,未能垂怜与你,你今时今日虽然富贵荣华在身,可是只怕心绪难平,尤胜其他……”
“林千还会这么说话?难不成他转性了,竟还同情起我来了。”
“练姐姐,你们之前的恩怨我并不甚清楚。可是我师父他,也并非薄情寡义之人,我看的出来,您跟他之间的少年情分犹在,他虽然有时候不齿您的行为,可是却也认同您的遭遇坎坷,说起来也是心痛的厉害。”
练烁尹听她这般说道,眉间舒缓开来:
“喔,若是如此,下次便可以找他喝茶一叙。我看他每次见到我,不拿几句话来刺刺我,都心有不甘,还以为他长了年纪脾气渐大,本想和他叙叙旧,可唯恐讨人嫌弃,心道不惹为妙,未曾想,原来还有这坐下一饮的机会。”
贺终南见将林千抬出来果然有用,不忘小心继续进言道:
“其实,我也觉得姐姐虽然看似荣耀,可身边却无一人可以信任,花隐山庄虽然人多,却都不是姐姐的贴心人,我师父他虽然与你相距甚远,可若论及知心知底,只怕胜及旁人许多。”
练烁尹微微一笑,双眼凝视她道:
“那你呢?”
“我?”
贺终南一愣。
“你刚刚不是还说,替我着了相,如今可看出我是个能交浅言深的人吗?”
贺终南心道,这人好机灵的性子,本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将话语引开,没成想居然又被绕了回来。
看来此人的确是不糊涂,如此说来,定然要下一剂猛药了。
贺终南顿了一顿,悬而说道:
“这话若说的重了,只怕练姐姐生气。”
“无妨,你但说便是。”
贺终南鼓足勇气,开口道:
“练姐姐为人目光深邃,看人透彻,心思冰雪聪明,身边之人难以骗到你,可谓是洞察如明。你为人清醒,虽然趋炎附势之人众多,也有善于吹捧敷衍之人,可是你却不容易被这些赞美之词迷倒,内心甚有主见。所以,旁人难以潜入你心,但你也因此很难受到伤害,只不过这般本能行径不像是天然而发,我观姐姐之颜,少年天纵,年轻时必当是惊世之人,性情定然骄纵,不会这般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想必还是遭受了些变故,才有了今日这般心境吧……”
她语调缓和,可是论断有理,条理清晰。
练烁尹点头道:
“不错,你的确看人有几分本事。”
贺终南趁机劝言道:
“过去之事已是过去,如今练姐姐你大权在握,为何耿耿于怀,不肯放下?凭你今时今日之仙法修为,早就已经踏在其他人之上,又何苦将自己锁在牢笼之中,倒不如彻底放下,随心而行,说不定能发现世间之大,风景甚多,不至于困在此处,难以勘破。”
“你在点我?”
“不敢。”
贺终南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