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你,即使我知道,也许永远我都等不到你,也接不了你,补不圆我们有一丝裂缝的婚姻。可我依旧让自己在等,即便是,毫无意义。很奇怪,除了这件事,好像已经没有让我觉得快乐的事情了。
——顾方西札记
这一年又是,新年将近,巴黎下起了小雪。
薄雾淡窗,玻璃的镜面上像镶嵌了看不清规则的雪花图案,透明缤纷。
室内有碳和火光的倒影,壁炉与烟囱相连又略带几分神秘,暗红鲜艳的火苗时不时的在壁炉里弥漫着点点的温暖,法式的壁炉在火光的倒影下复古而沉寂,又有一抹难得的淡淡漠漠的惬意。
屋里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啪啪”作响,还有一女子嫣然小声的低笑,似有意无意的想引起房间里那个静坐如水的男人少有的反应。
“顾院,你有白头发了啊。”
那人,指着他笑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浮现了隐约的梨涡。
垂目的动作没有变,只是眼神微微一怔,男人然后淡淡的应了一句:“是吗?”
话落刚要翻页文件,欺身而来的刹那温暖,下意识让他眉头一皱,偏头避让,还没反应过来,头上略略传来不经意的刺痛,他一仰头,便看见那个相貌姣好,语笑嫣然的女子,指间攥着他细小的一根白发,仿若得意的说:“我抓下来了,白头发。”
白发。
他喉咙一紧,眼色微凛,以那女子吃惊变色的速度,神色紧绷的抢回那根白发,不自觉冷下语调,冷漠沉声的警告道:“伊内丝,别让我提醒你第二次,不许再碰我的头发,特别是白头发。”
“……我帮你拔掉有什么不对?”忍着气,她怔了怔,的确是被他第一次形于外的冷厉给震慑到了。
同事那么多年,没有五年也快将近八年,他的性格一直是淡漠如水的,似乎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激起那滩死水,她喜欢他,喜欢这种个性,甚至喜欢撩拨他,可是他多半是不予理会,更不会如此疾言厉色。
笑容停滞着那儿,然后她有些尴尬的反问他,拔一根白头发而已,也不是那么大的事情,何况,她喜欢他身上那种经历沧桑岁月的痕迹。
伊内丝大学毕业的第一份实习的工作就是当他的助理,这近八年来,喜欢眼前的男人的原因只会因他一年又一年愈加安静的深沉而越来越明显,她更加清楚,没有比她更了解这个男人的女人,甚至isem时装商学院所有的教授老师和学生都潜意识的认为他们是一对,就算不是一对也早晚能成一对。
他将近四十,早已不年轻了,他需要一个伴,而她是最好的人选,即使她和他年龄有些略大的差距,但她伊内丝可以斩钉截铁的说,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做他的妻子。
思及此,她深深吸一口气,露出一直以来都极温柔嫣然的笑意。
眼眸深沉,然后缓缓垂下,他在看她笑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晃神,让伊内丝略略心里有些欣喜,她每次接到这种讯息都让自己更添了几分信心。
可他的下一句,却让她一头雾水,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我的白发不用你拔。”
淡淡的,他略有些沙哑的嗓音语调平常的说道,然后揉了揉微微酸疼疲乏的太阳穴,摘下眼上黑色木质镜框的眼镜,沉吟一声,吁了一口气,放在桌上,最后关上文件夹。
窗外满是白色透明的雾气。
樱桃木做成的格子分开的玻璃窗外望去是法国esmod时装学院复古而鲜活的白雪景色,校内安静,一片苍茫白净,时不时有极少的人影成黑点在那儿晃动。
他的纹理精致的黑木色镜框在桌面上显得与他的气质无比融洽,没有任何logo的黑色西装和浅灰色的衬衫,手上无任何装饰品,只是低眉敛目不发一言,就气势尽显。
那头上的黑发泛着灰色,已不像年轻小伙子一样的光泽却有一份沉寂如水的气质。不是单单的斯文内敛,而是深沉无波,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人时不时的以为,没有半分是能够撼动这个如死水却略略透着无形气势的男人。
“不拔难道留着观赏吗?”
伊内丝深刻姣好的五官分外鲜活,甚至不怕死的开口。
喜欢一问到底是她的习惯,也许是因为她的表哥与这男人是好友,所以借着面子,时常在别人眼里她是个敢捋老虎毛的女人,也不意外有人将她与这个男人看做一对。
“恩,留着。”几不可闻淡到让她隐约感觉到温柔的错觉,她见他嘴角好似扬起一点点的弧度,然后一瞬间就恢复了平常。
有些温存,有些苦涩,又有些嘲讽,她不懂,她竟然可以从中觉得出他此刻的心情是如此复杂。
鼻尖一酸,伊内丝撇开了眼,对着窗外的小雪,细细的,纷纷的,转移话题失神不经意的问:“哎,顾院,你最喜欢什么季节啊?”
闻言,他没有及时回答,只是眼神不着痕迹的一沉,然后点燃了烟,星星火火微弱的光亮,他猛地吸了一口,姿态很沉静优雅,却被烟一冲到了喉咙连连咳了好几声才嘴角浅笑,眼底不达笑意的问:“你怎么不问问我最害怕哪个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