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过阵子,黄医生有了空,就和姑妈一起来深圳,两人见个面,左右惠阳地区挨着深圳,也不算远,就是结婚了,彼此也能照顾到。
许梅姑妈的信里,把这事简直说的是板上钉钉,只要两人一见面,男才女貌,怎么会不成呢。
许秀冰拿着信,叹了口气。
然后远远就看着田宗生来了,这人走路的姿势有点怪,脸上的表情也不对,有些狰狞,又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不过,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儿,想起了这个男人是有未婚妻的,心里泛起的甜蜜瞬间又化作苦涩。
但面上冷冰冰道:“田大团长,你来干什么?”
“看病!”
“什么病?”许秀冰的声音更冷了。
“背上长了了个毒疮,就是范增那种。”田宗生这个时候不忘开玩笑。
李茂麒跑过来,大喊道:“田叔叔,你的背上流血了,好多血啊。”
田宗生回头便看到前些日子他带回来的孩子,白了,也胖了。
两只眼睛乌黑有精神,神色中有些顽皮,有点小大人的模样。
状态好了很多,总体看,还挺周正,但在这周正之余,还能感受到这孩子心中的一种果敢坚毅的东西。
这木犊娃,可不是个孬性子。
一听李茂麒喊流血,许秀冰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急冲冲跑到田宗生后面一看,当即吸了口凉气,这寒冬天,血都有些凝固成冰了,好多的血,哪里是什么毒疮,分明是很大的伤口。
当下心疼的不得了,眼眶里就有泪珠打转,强忍着情绪,淡淡说道:“跟我来。”
李茂麒看到了问:“许阿姨,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没有啊,茂麒,去,一边玩去。”许秀冰差点没忍住,抹了一把眼睛,把即将溢出的泪水抹在手心。
李茂麒没走,偷偷地跟着。
许秀冰进了屋,取来手术剪刀,用酒精把手和剪刀消了毒,开始剪掉田宗生背上伤口处的衣服。肉皮都卷起来了,好在伤口虽然深了一些,但够不到需要缝合的程度。
“怎么伤成这样?”许秀冰问。
田宗生吸着凉气,手微微发抖,沉声道:“手下的兵,干活时出了点意外。”
“哪个兵,叫什么?”许秀冰还问。
田宗生纳闷,这个许医生问的有点多吧,便不做声。
陈招娣这时走进来,也是吓了一大跳。
“许姐,这个怕是要打破伤风。”
“嗯,你去拿一下。”许秀冰脱口而出。
陈招娣惊讶,“许姐,咱们现在没有库存,上次调的还没到。”
许秀冰已经把伤口处清理干净,上了吊瓶,当即气汹汹道:“拍电报,催!”
她一剪子拍在桌子上,田宗生和陈招娣就是一惊。
这么点事,用得着拍电报!
田宗生心想,许清照是不是吃错药了,他俩关系有这么好?
陈招娣的惊讶更甚于田宗生,破伤风针的事前几天她刚给许秀冰说了,那边说要再等几天,估计的下周三才能到,许秀冰当时也点头同意了,没说什么。
怎么今天火气这么大。
她的许姐姐,向来不发火,虽然有时候冷冰冰的,但发脾气,很少见。
更不用说,为了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这是怎么了?
陈招娣和田宗生诧异地看着许秀冰。
“我去县人民医院取一支,自行车钥匙呢?”许秀冰从陈招娣手里接过钥匙,快步走了。
留下田宗生和陈招娣面面相觑,不禁异口同声道:“你(我)和她有这么熟?”
李茂麒从门口偷偷探出头,嬉笑道:“田叔叔,许阿姨喜欢你。”
说完就要跑。
田宗生一声喝住了他,李茂麒垂拉着小脑袋,走到屋子里,一五一十的说出自己做出这种断言的依据。
这些天,李茂麒不经意看见许秀冰偷偷念叨田宗生好几次。
话里话外都是些什么“田呆子”、“生可恶!”
“田呆鹅最近好忙啊。”
“也不生病。”许秀冰说的很幽怨。
这“竹林宾馆”姓田的可就田宗生一个,属于蝎子拉屎,独(毒)一份。
李茂麒年岁不大,脑瓜子特别好使,他在笔落村的时候,就是当地的孩子王,经常领着一村的同龄小孩,上山下河,烤知了抓鱼,谁不服打谁,小小年纪就有主意的很。
田宗生和陈招娣听完,均沉默了很长时间。
“不准说出去。”
“谁也不准说!”
李茂麒眼珠一转,“我要糖!”
田宗生亲切的把李茂麒拽过来,冲着屁股蛋子抽了一巴掌,骂了一句“小兔崽子,叫歪歪!”
疼的李茂麒嗷嗷直叫。
自此之后,他大概吃准了田宗生的调调,吃软不吃硬,顺着就行。
既然摸准了这一条,他只要有机会,就有有无无的在兵叔叔们面前插一两句田团长为大家费心思熬脑力的好话,大伙呢,都信童言无忌,信以为真,一时间,田宗生的组织工作略见轻松,对李茂麒的讨好受用得紧,经常把李茂麒架在脖子上,去找其他支队的战友串门吃饭,一时间,李茂麒成了“竹林宾馆”的童子兵,年纪不大,吃得很开。
“叮铃铃”
许秀冰把永久牌自行车骑的飞快。
等她到了县人民医院,拿了一只破伤风针,心放下来。
按要求这种针剂是需要低温保存,现在路上的温度,估摸着也就3、4度,不会失效的。
许秀冰想着,忽然又转过神,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破伤风针没必要这么急啊。
这个时候,她终于确定,田宗生在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位置了。
不由地,许秀冰忆起了中学学过的一首汉代乐府民歌,名叫《上邪》。
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在心底浅唱着这首歌,而悲伤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