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2)

“对不起有什么用?”这三个字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

是啊,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伤害一分不少,痛苦一分不减, 孤独和无助分毫不变。

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就是她。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爱是她给的, 痛苦也是拜她所赐。

此时此刻她甚至没有资格待在这里。

“我走就是了。”梵声深吸了一口气,很努力很努力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没有拿伞,顶着毛毛细雨, 如游魂一般往山下走。

公墓统一建在半山腰, 她需要绕下山,走到墓园门口才能打到车回家。

她想走快一点, 她觉得很累很累,只想马上回家好好睡一觉。关掉手机,拉上窗帘,一个人沉睡过去,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可是她发现她根本就走不快。一双腿仿佛灌了千斤铅块, 完全迈不开,每走一步她都觉得吃力。

她走得很慢很慢,步伐也不怎么稳,背影纤瘦孱弱,不像是一个人在走路,倒是更像一片浮萍在水面上飘荡,漫无目的,更无所依托。

黑色长裙被风轻轻吹起一个角,里面蕾丝花边一闪而逝,只捕捉到一抹刺目的白。

谢予安在墓前僵站了一小会儿,再扭头往山下看,梵声已经没了身影了,她已经下了山坡,只剩下一个苍茫虚无的黑点。

他囫囵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黑伞,匆忙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墓园外,梵声还在打车。

墓园位置偏,出租车很少。她在叫车软件上下了单,可却一直没见司机接单。

这么偏的地儿,很多司机都不愿意往这块来。

她背着包,手里握着手机,脸色虚白,表情也是木讷呆滞的。她好像瘦了不少,全身上下没不见几两肉。一个瘦弱单薄的身影,风一吹就倒。

这一刻谢予安更觉梵声陌生了。从爷爷去世到现在,他从未正眼瞧过她。哪怕刚刚在爷爷墓前,她就站在自己边上,他也没仔细看她一眼。

当下仔细看,竟发现她变了不少。她以前也瘦,但不会瘦成这般皮包骨,该有肉的地方很有肉。现在人瘦了,精气神也垮了,整个人呈现一种病态的颓败。俨然就是一朵接近枯萎凋零的玫瑰。

原来这段时间她也过得不好。

谢予安内心感到了些许平衡。在感情里,他尤其自私,他过得不好,也希望她过得不好。

可是她为什么会过得不好呢?分手明明是她提的,她还会痛苦吗?

过了二十多分钟,梵声才打到出租车。

谢予安开车跟在出租车后面,一直等她到了小区,下了车,进了电梯,他才离开。

***

那天从墓园回去,梵声彻底地垮掉了,她提不起任何精力工作,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整日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连一日三餐都不想吃。

祁俨见她这状态委实不适合工作,就给她批了三天假。

这三天她过得就跟行尸走肉一般。

梵音因为工作需要到横桑出差去了。得亏她出差不在家,不然她都得担心死姐姐。

三天结束梵声才勉强提起点精神工作。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而这三天谢予安的状况也同样糟糕。谢老爷子的葬礼结束,他就病倒了。重感冒也不肯去医院,整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也不喝。

韩慧女士都要急疯了,亲自把电话打到梵声这里,语气近乎乞求:“梵声,你去家里看看予安吧。整整三天了,他颗粒未进,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房间从里面反锁着,我让吴起把门撬开,拽他上医院,可他就是死活不去。我请医生上门,他也不配合医生看诊,还将医生给赶了出去。现在,他谁的话都不听。梵声,阿姨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你快去劝劝他吧,再这么下去人就垮了。”

一直以来,韩慧永远都以优雅娴静的形象示人,何曾这样害怕无助过。孩子一直都是父母的软肋,这一刻她也只是一个可怜的母亲罢了。

梵声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阿姨,您先别急,我马上就过去。”

挂完电话,她火速赶到了松原一号。

一楼客厅里,韩慧女士坐在沙发上,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见到梵声,她掩面而泣,“梵声,你好好劝劝他,再怎么难受,自己的身体也得顾着。三天了,公司不管,自己生病也不顾,就这么干熬着,精神完全垮掉了。”

吴起把梵声带上二楼,一边爬楼,一边说:“梵声小姐,老先生的离开对公子的打击非常大。老先生弥留之际一直盼着你能回来,他想见你最后一面。老人家一直记挂着你和公子早年的那桩婚约,闭眼之前还一直遗憾没能看到你俩结婚。公子也一直计划着娶你,可惜还是出了这么多意外。”

梵声和谢予安的那桩婚约,谢爷爷比任何人都要重视。他惦记了这么多年,也记挂了这么多年,这些年催过、骂过,无非就是想将婚约落实了。

可惜最终还是没没能看到。

卧室门被撬过一遍,新的门锁还没换上,如今门虚掩着,梵声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间里光线很暗,窗帘完全被拉死了,一时间什么都看不到。

整个空间了无生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一点一点枯萎衰败。

她先走到墙边把灯给开了。

一刹间,黑暗尽退,万千星辉填满房间。

谢予安一个人坐在飘窗上,面向窗户,一动不动,跟雕塑一样。

梵声走近了才发现男人怀里还抱着一只鲸鱼玩偶,是她送给他的那只。他的右手手指紧捏着鲸鱼的鱼鳍,手指也一动不动。

看到这只鲸鱼,梵声胸口一阵钝痛,思绪翻涌。

他瘦得已经不成人形了,宽松的棉质睡衣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像是披了块破布。天生的衣架子居然还有撑不起衣服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