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安果断朝梵声这个方向走过来,白鞋纤尘不染,鞋底踏过潮湿的路面,带起无数细小的水渍。
他停在她眼前,阴影罩下来,又喊了一句:“梵声。”
梵声压下嘴角,弧度很小。好像笑了一下,又像是他的错觉。
“早。”女孩子的声线绵软细腻,刮人耳朵。
他往她车篮子里扔一只纸袋。
梵声垂眸看到纸袋上的烫金logo,和记的早餐。
他知道她每天都来不及吃早餐,每次都是到学校小卖部囫囵买个面包填饱肚子。
他给她买过好几次早餐,可惜都没送出去。那时她父母刚过世,她沉默阴郁,对谁都不说话,尤其不愿搭理他。
“你不吃吗?”梵声眨了下眼睛,长睫煽动,洒下一弧清影。
少年音色清淡,“刚在路上吃过了。”
“谢谢。”
“嗯。”
两人并肩往车棚走,梵声要去停她的自行车。
车棚在高三楼后面,长长的两排,自行车整齐地立着。
09年电瓶车还不太普及,学生们上下学大多都骑自行车。车棚堆得满满的,五颜六色,五八花门。
梵声找到空位置停车。
她弯下腰锁车,柔顺的长发顺势飘散下来,露出一小截白净漂亮的天鹅颈,弧线优美。
谢予安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梵声,她的美丽是藏不住的。挺翘的鼻子,尖俏的下巴,樱桃小嘴,清秀耐看。
这两年她的长相精致了许多,眉宇间越来越有江南水乡烟雨朦胧的韵味,给人一种江南美女特有的娴雅和秀气。
尤其闻家出事以后,她整个人神奇地沉静了下来,话变少了,人也沉默了,不再张扬,甚至连身上的棱角都给磨平了。
到底是什么,让一个爱笑,眼里带光的女孩,变成了如今这副波澜不惊,沉默不语的样子?
“当你穿过了暴风雨,你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人。”【注】
谢予安真切地认识到,眼前的这个女孩是真的变了。
命运固然是始作俑者,可他的父母又何尝没有推波助澜?
“这次英语比较难,班上很多人都没及格。”
这是在安慰她么?
“可你不是照样考了130?”从来就不是试卷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梵声低头看路,言语失落。
“如果搁平时,我妥妥140。”
梵声:“……”
“谢予安你闭嘴!”
两人并肩爬楼,离得有些近,谢予安温热的呼吸有点喷洒到梵声的右边脸颊。
她被烫了一下,赶紧往墙边走了两步,同他拉开安全距离。
她的这个举动无疑又让少年沉了脸。
楼梯口学生上上下下。
两人爬上五楼。
“等一下谢予安!”踩完最后一级台阶,梵声蓦地出声喊住他。
“怎么了?”谢予安一怔,立在原地。
只见梵声蹲在他面前,手中拿一张纸巾,在替他擦鞋面上沾染的水渍。
昨晚刚下过雨,路面还没干,一路好多积水,他的白鞋上沾了不少水渍。
这双鞋是他新买的,今天第一次上脚,没想到赶上了下雨天。
“这么贵的aj,脏了多可惜!”擦好,梵声站起来,嫣然一笑。
走廊里起了风,三月间温柔的春风,吹起女孩披散的长发,发梢不经意擦过少年的脸颊,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他的心口。
他气血翻涌,浑身僵硬。
那一刻他心里骤然掀起一场海啸。可他静静站着,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在这把逆风局里,两人从来就是不对等的。
一个早已在暗地里盖了一座城堡,设想过所有可能,一生都过完了。
而另一个却浑然不知,始终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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