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浣看着她冷静的侧脸,心里积压多年的难过猛地被点燃。
“又是为了苏浅……”她红了眼圈,“姐姐什么都是为了苏浅。”
她从小对苏汐心生孺慕,便是后来淡了,亦是眼睁睁在旁看着,看两人无人护着,如何在这苏府里煎熬地长大。
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早早便懂得自给自足。苏汐即便早慧,可为了护着苏浅,也不知熬了多少责打,才将自己熬成如今的模样。
苏浣红着眼,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给她听。
“幼时,苏浅大冬天想抓鸟,姐姐陪着她在大雪地里一蹲就是几个时辰,夜里便发了高烧,从此身子骨就弱了下去,熬不得冷热……”
“苏浅爱穿白,祖母嫌不吉利,勒令她换掉,姐姐引经据典同祖母和几个婆子论了半天,祖母听不懂,气得当场赐了你二十棍家法,姐姐孱弱,差些便夭折,还是祖父怜你年幼怀璞,回来将府里大肆训斥过一通,祖母才未再与你为难……”
“后来,苏浅久未见过娘亲,竟对亲眷冷漠麻木,阖府上下,只认一个苏汐。府里都说母亲是疯了被关起来,姐姐冒险带着苏浅前去探望,却差些被……”
苏浣身子发颤,轻声道,“苏浅要什么姐姐都给,如今她瞧上你的身子,姐姐竟也甘愿给了她,便是不嫁人,姐姐又将自己当作了什么……苏浅的玩具吗?”
“苏浣!”苏汐低喝一声,一双唇咬得发白。
苏浣叫她一喝,颤了一下,又不甘心就这般叫她将事情揭了过去,冷静了会儿,才又接着道。
“我原先想着姐姐是被逼迫,可此时细细回想,方才撞见姐姐时的情态,姐姐没有丝毫的抗拒,甚至眼角眉梢,都似脉脉含情,如此想来……姐姐竟是情愿的么?”
她方才说得那样放肆,苏汐也不过喝了她一句,可此时却被刀子戳中了一般,倏地抬了眸,脸上血色尽褪,紧抿着唇,“我没……”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似被人一把攥住,忽地失了声。
苏浣将她的反应都瞧在眼里,只觉分外寒了心,撑着站起来朝外走。
“因我幼时将苏浅推落水中,姐姐许久也不曾理我,亦不肯听我解释;此次我将苏浅拽入水中,姐姐却意外地肯同我亲近……我原以为,只是因为幼时都小,所以阴差阳错彼此走散,长大了,自当不一样。可此时想来,姐姐应只是感激我最后放了苏浅,还了她一条生路罢……”
她一步步朝外走,仿佛踩在刀尖上,每走一步,心里都在一滴滴往外渗血。
她的话语太过凄凉,背影太过落寞,让人心寒又心疼。
苏汐撑着身子站起来,想将她叫住,“小浣,不是这样……”
可苏浣已将其中关窍理通,想起当初苏浅那句“她只有我一个妹妹,我也只有她一个姐姐,你什么也不是”,方才惊觉自己从来奢望。
苏浅早已告诉过她,不过是她自己痴心妄想。
听得苏汐唤她,她慢慢回了头去,含痛开口,“姐姐……你真偏心……”
瞧着她转身跑出了门,苏汐心头一急,起身便要去追。
“小浣——”
可甫一撑起身子,眼前便笼罩了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