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唐纳教授实话实说,“我不明白,十二年前她首次发病就是受了未婚夫去世的刺激,当时她屏蔽了这段痛苦回忆,接受了半年的治疗才恢复,你们怎能冒险再刺激她?”
“我们……”刘圣易已经懊恼得肠子都青了,“对不起,是我的错。”
白季皙一直在做梦,梦里一切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就像是发生在昨天。
她刚踏上这片土地,顾瞻如她所愿开着一辆淡粉色mini cooper来接她,
他们的房子坐落在湖边,后面是一片高耸入云的云杉。
顾瞻告诉她这里不时有小动物光顾,来的最多的是小浣熊,这个小东西会搞破坏,溜进厨房偷蛋吃。
“喜欢吗?“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温声细语。
“喜欢。“
“那我可以吻你吗?“
恋爱四年多,因着对白季皙父母的承诺,顾瞻克制地连手也不敢多牵,更遑论亲吻了。
在这俯仰之间只有两人的天地里,她们第一次肆无忌惮地亲吻。
四年的渴望,一点点化作了最热烈,最甜蜜的吻。
除了幸福,白季皙没有其他感受,她幸福得天旋地转,幸福得犹如新生。
她喜欢顾瞻给她的一切,因顾瞻知道她喜欢什么,被子,家具,甚至卫生棉的质地,他都知道,选得无一不合她的心意。,
她喜欢看小动物,所以早就准备好了鹌鹑蛋、坚果,他在屋内收拾的时候,她就坐在门廊上看小浣熊欢快地进食。
透过窗户,她能看到他似乎在藏什么东西。
顾瞻总是会给她惊喜,这一次,不知是什么,她期待着,心情无比愉悦。
在这个世外桃源,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空间,都只属于她们两个。
她可以完全把自己交给他,毫无保留,不受约束。
想到这,她不禁双颊发热,将手里的坚果丢进瓷盘,起身去湖边浇了浇脸。
傍晚,顾瞻带她去一家法国餐厅吃饭。
为了找到符合她口味的餐厅,顾瞻先来的一个月里,每天试吃一家。
这家是顾瞻认为她一定会喜欢的。
果然,餐厅里所有菜品都仿佛在迎合她胃口,做的美味可口。
如果冰淇淋没那么好吃,或许晚上就不会绕路过来买,也就不会遭遇失去控制而冲进餐厅的皮卡。
一阵剧烈的头疼,白季皙猛地坐了起来,呕了半天,只吐出一点味道极苦黄色粘稠的胆汁。
皮卡冲进来时,她在选冰淇淋口味,而顾瞻去了洗手间
那天死的应该是她。
是顾瞻冲过来把她扑了出去,他自己却卷进了车底。
吐完,白季皙环顾四周,一切都是陌生的,从此后,世上再没有顾瞻,再没有人给她送饭占座,给她整理期末重点,也不会有人凌晨四点起来,从北四环跑到东四环排队买她爱吃的糕点。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它在这等了十二年,她的自欺欺人让她迟到了十二年。
白季皙泣不成声。
刘圣易推门进来,白季皙扯掉扣在脑袋上的电极片,抓住他的胳膊:“带我去见它。我有话对他讲。“
“你现在不稳定,不适合去见它。“
“你们怀疑我精神分裂复发?“白季皙满脸泪痕,可是思维异常清晰。
刘圣易愣了一下:“你,你都想起来了?“
白季皙垂下头,任凭眼泪掉在手背上:“都想起来了。“她仰起头,恳切地说,”带我去见他,最后一次。“
重新站在幽蓝的水晶缸前,白季皙平静得如同一面湖水,她像一个久别重逢得好友一样和大脑聊着家常。
聊初次见面,聊学校的饭,聊他们的好友……
“你知道吗?老大生的是闺女,笑笑生了一儿一女……“
屏幕是灰色的,代表它在聆听。
“你那天藏的是什么?“
“戒指。“它回答。
“藏在哪儿了?“
“衣橱最左边的缝隙里。“
“你要跟我求婚?“
“你愿意嫁给我吗?“
白季皙点头:“愿意。“
“我很高兴。“它表达的方式和顾瞻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能讲讲你在这里的事吗?你平常都做什么?”
“想你,还有……”它没往下说。
白季皙抬头看了一眼刘圣易,他眼神躲闪,把头转到另一边,很明显的愧疚。
白季皙双手在颤抖,但她努力地保持着平静:“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对我说吗?“
许久许久,时间仿佛停滞了一个世纪,就在大家都以为它受到刺激要休眠时,空中传来顾瞻的声音,犹如从前在她耳边那样温柔。
“小白,好好活下去。“
白季皙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去揪住了刘圣易的衣服,大声地质问:“你们到底对它做了什么?“
它知道它其实死了,它知道它只是一个组织。
它一遍一遍地体会死亡的万劫不复,不断遭受思念的折磨,同时明明白白知道,对这一切,它无能为力。
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十二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边无际,永无尽头。
它一定不想继续了。
“放了他,求你了。“
一面是哭喊哀求的白季皙,一面是闻讯而来的研究所高层和安保人员,刘圣易握紧的拳头最终无力地松开了。
被带出实验室的时候,白季皙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开,拔掉了能量维持系统的电源和备用电源。
接着就是旷日持久的官司,打得她筋疲力尽,几近崩溃,可是她从不气馁,只因这一次,她为顾瞻而战。
胜诉后,她获得了自由,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湖边小屋,然后在柚木衣橱的夹缝里找到了一枚钻戒,不大不小,正好能套在她右手无名指上,内圈有一行花体英文:
the sunthe moonand you!
…………………
天刚蒙蒙亮,林县保护区医院院长林东如往常一样汲着一双黑色布鞋起来了,他披上一件薄外套,将屋内几十盆鲜嫩欲滴的玉露逐一搬上露台,等吃完早饭,太阳高悬,温度炙热时,他又逐一搬下来,每日如此,从不疲倦。
众所周知,林院长扎根保护区几十年,没别的爱好,就爱养玉露,繁盛的时候,有一百多盆,房顶上,过道里,乌泱泱一片绿色海洋。彼时若有人问保护区医院在那里,必有人告诉他:喏,山坳里绿色屋顶的就是。
林院长一生未婚,更无子女,老了以后得了阿尔茨海默,到最后,连怎么吃饭都忘记了,在生命最后一刻,能记得的只有他的玉露,还有,那个像玉露一样葱翠美丽的女子。
他记得,是她把保护区医院发展成二甲医院,让附近几百里的牧民有地方看病求医。
他记得,她在这里工作了25年,每一年都有一辆神秘的车从外面驶来,从车上下来一个神秘的人,和她坐着聊聊天,短暂地停留,随后离开。
他记得,第26年,她的父亲离世,家中只剩下老母亲,于是她离开了。
过了两年,他经常在电视上看见她,陪同丈夫出席各种活动。
他记得她的丈夫叫徐野棠,她叫白季皙,他们在61岁时喜结连理,共同走过了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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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扯的。
下章写慕家那些鸡飞狗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