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隐隐察觉到他的变化,也说不上来他的变化到底是什么,只觉得他……似乎沉稳了一些,柔和了一些,也更沧桑了一些,是大难不死之后的深沉与安静么?
她道:“我知道了,我没有绑住他,也没有给他吃药,我只是在屋后种了一些夜来香。”
入城之初,她和夜九就多次地讨论过如何绑架、隔离夜英弦的事情。
夜九告诉了她夜英弦对夜来香的香味过敏的事情,前段时间,城里还没有查得这么严的时候,她就买了一些夜来香,让哑巴带到这里种植,为控制住夜英弦做准备。
夜九道:“别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知道了这个秘密,要控制逍遥王就简单多了,他不想逍遥王遭受不必要的危险。
红妆道:“我知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夜九看了看她,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没说,只是道:“扶我进屋吧,我累了。”
他真的很累,那种蛇毒,真是令他吃足了苦头,也因为这样,他更是意识到,这个女人是多么的不简单,为他所做的,又是何其的多。
如果说他从这次的大难不死中学会了什么,那就是珍惜,稍微珍惜自己的性命一点点,稍微珍惜别人的心意一点点——这一点点,于他已经是破天荒的意外了。
红妆将他的一只手臂套在自己的肩膀上,搂住他的腰进屋。
夜九下意识地蹙了蹙眉,想避开身体上的接触,但身体僵硬了那么一下下后,他还是没排斥。
他们是同伴,他只要当她是“兄弟”就好。
红妆扶他躺下以后,他缓缓地道“在我的身体恢复之前,什么都别做,静观其变。”
红妆轻轻地“嗯”了一声。
夜九闭上眼睛,静静地睡去。
在这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没再梦到红妆,也许,他心里明白了,红妆根本就不可能会陪在他身边,根本就不可能跟他说话,一切只是他的幻觉,或者,一切只是他弄错了。
他想再见到红妆,也许只有死后了。
山林里的生活,单调,平静。
而固城,已经乱成一团,城外的王军,将固城包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进城和出城,都要经过非常严格的检查和验身,无人可以乔装或易容出城。
然而,在将军府里纵火、杀掉幽芒和魅影、绑走逍遥王的凶手,迟迟没有下落。
只有守城的士兵说,曾经有一辆马车拿着皇室的令牌出城,往危陕关的方向去了,军中派人出城追查那辆马车,毫无所获。
军中的将领,一面通知影无痕注意可疑人物,一面等待太后的指示。
在将军府发生火灾的大半个月后,影如霜收到了从固城传来的加急飞书。
看完飞书的那刻,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捂着胸口晃了两晃,差点晕过去,幸好影惊鸿及时扶住她。
“娘娘,出了什么事?”影惊鸿问。
影如霜脸色有些惨然:“魅影和幽芒……死了。”
影惊鸿脸色微微一变,扶她坐下后,拿起那封信,久久不语,但那张脸,因为隐忍的愤怒,就像咆哮的怒龙一般骇人。
魅影和幽芒竟然死了?
他们和他、隐无四个人,皆是无亲无友,也注定无后,一起侍候太后娘娘多年,彼此之间虽然话不是很多,但在事实上,他们已经像是一家人一样了。
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来说,娘娘是他们存在的意义,其他三个人则是唯一的同伴,同伴的死,是狠狠捅在他们心口上的刀子,何况……还是死了两个。
“真、真的死了?”一个细细的、颤抖的声音传来。
隐无,就像凭空出现一般,站在影无痕的身边。
影惊鸿将飞书交到他手上:“是。”
隐无看完那封信后,将信放回桌面,垂手站在一边,看似平静,交握在一起的手,却颤抖得厉害。
“娘娘,”影惊鸿看向影如霜,“接下来怎么办?”
他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影如霜忍着心痛,缓缓地道:“要么是夜九干的,要么是逍遥王干的,不会有其他人。”
魅影和幽芒是冲着那两个人去的,也只有那两个人有这个能力和胆量,她不需要去查,不需要证据,也不必怀疑这一点。
影惊鸿道:“属下也这么认为。逍遥王被绑架的事,也蹊跷得很,说不定又是王爷自导自演的。”
影如霜笑了一笑,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和温度:“我也不信有这么巧的事。”
固城那个地方,没有任何人有那么大的本事杀了幽芒、魅影又能绑走夜英弦,除了夜九。
要么是夜九带走夜英弦,要么就是夜英弦自己逃走,要么就是这兄弟俩联手,没别的可能了。
但不管哪种可能,这兄弟俩,不能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