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非的这一连串咳得惊天动地的,魏秋岁手上没有水给他灌几口,难得露出一些不知所措的神情,这会有点光,估计都要看见对方脸都咳红了。
他手在余非背上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在上去给他顺了顺,继续道:“我争取了些时间,但难保你不会作为嫌疑人被再次提审,我们只有一个晚上时间给你洗清嫌疑。”
余非大力咳了一下,终于把气儿给咳顺了。
“……他可能没、可能没死啊。”余非咳完抱着头,尾音都破了,“卧槽了。”
魏秋岁无语:“……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听听听。”余非手一挥,“继续继续,洗清嫌疑,好啊走啊,给我洗。”
“初步尸检后刘友霖那具尸体检测到大量浓硫酸导致面部创毁严重,除了面部,还有手臂处和脚踝处,凶手刻意想掩藏的是他的脸和指纹,但手法其实并不高明。”魏秋岁说,“或者说故意显露得不高明。”
“他的父母至今还未联系上,你作为和他最亲近的人之一,我需要你提供一些线索,你……”
魏秋岁感觉到余非一阵漫长的沉默后,猝不及防地吸了下鼻子。
“……”魏秋岁还想继续给他分析案情,听见这响亮的一声之后,没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你……哭了?”
“哭你妹。”余非骂了一句,浓重的鼻音好像出卖了他,“我是激动。”
“……”魏秋岁微微张了张嘴,“……那你,平复一下。”
两人坐在小巷后面,八点十分之后,住校学生晚自习刚刚开始,整个校园会有两个小时的寂静时间。魏秋岁抬手看了一眼表:“还有五分钟。”
还有五分钟的时间,照理由来说,两个人似乎可以用着这点时间说些案情相关的事情,魏秋岁回到局里之后,十多个小时后带着满腹的疑问才又回到他面前,他放任一个犯罪嫌疑人在现场等了十多个小时,似乎也是拿着自己的职业道德和信任在打赌。
但是对这五分钟的谈话,他们二人都心照不宣没有起头。
直到余非用后背靠着柱子,缓缓开口却说了句无关案情的闲聊:“我毕业之后就在这里做体育老师了。”
“嗯,我听舒蒙说起过。”魏秋岁双手交叠,拇指轻轻搓着,“挺好的。”
余非挑挑眉毛:“啊?他啊,他自从……嗯,好些年不理我了,还惦记我呢?”
魏秋岁应了一声,手指还是轻轻搓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非看看他笑了笑:“其实我从警校毕业到最后一刻都以为我能当个警察的。”
“……”魏秋岁抬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老师不错,稳定。”
“是啊,还闲。”余非把手垫在脑后,“我的课基本全被其他老师占了,每天闲得呀。就这么闲啊闲得闲了三年……反正是把学校里那些理论知识都还给老师了,格斗技能只用来抓过一次小偷……”
魏秋岁松了松肩膀,就听余非继续说:“但我如果我现在是个警察,也不用跟这偷偷摸摸的了,还得光明正大地还他个公道。”
哪儿有那么多如果。
余非感觉魏秋岁想说什么,但马上打断了他,指了指自己没有表的手腕:“闲聊结束,八点十分了。”
魏秋岁拍拍衣服站起来,抬眼看了看那栅栏。拦着普通的人绰绰有余,但是对他们两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余非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魏秋岁把外套脱了,穿着里面一件高领毛衫,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抓着旁边的树。
手上发力,身手敏捷地跃到了旁边的树杈上,他脚下好似有个弹簧,像武侠小说里的侠客一样漫不经心地翻过,然后翻墙落地的时候,魏秋岁脸上还是四平八稳的表情。
然后他垂眼看了看这头的余非,似乎在等他也翻进来。
余非手抓着栅栏,对他比了个拇指,把他的外套塞给他:“魏警官身手不错。”
“……你进来吧。”魏秋岁说。
“我是要进来,但是我为什么要翻墙……?”
“……你怎么进来?”魏秋岁眉头微微皱了皱。
“走正门啊!”
“……”
余非拢着自己的毛绒帽子大外套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之后,保安大爷还坐在审讯室里看了他一眼,探出头来:“余老师!这么晚才来学校啊?”
“警察问话呢。”余非遥遥喊了一声,“现在才放我。”
“哎哟,你也是辛苦了,你那学生,真死啦?”
余非勾了勾嘴:“大概吧。”
保安对他摇摇手:“老张早上发现那尸体吓的不轻,请了两天假,我现在是白班夜班倒都不倒啊。”
“那你辛苦了啊,来。”余非从兜里摸了根烟给他递过去,保安大大方方拿着别在了耳边。余非指指里面:“晚上你也别去那边巡逻了,那边都有警察叔叔看着呢,不会有事儿的,现在去多吓人啊。”
“是是是是……”保安连声应着,“虽然是个学生,但是我这心里吧,还是膈应……”
余非拍了一把他的后背:“晚上还要下雪,冻死啦,你赶紧进去吧。”
告别了保安,余非把手上的烟盒往上抛了一圈,又稳稳接到手里。
把心里那股横冲直撞的郁结怒气压了下去,他搓揉了一把脸,从他熟悉的校园横穿而过,期间还躲了两个迎面而来的警察。
面前是那栋废弃的宿舍大楼,余非顺眼看过去,看见那边楼下站着的魏秋岁。
魏秋岁背影挺拔修长,在路灯昏暗微弱的光下镀着一层金色。余非曾经也不是没有暗暗想过,自己万一再遇见魏秋岁时候两个人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