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醒了?正好,把药喝了。”
一个男人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
墨袍、铜面。
赫然是三爷斛。
夜离震惊了。
凤影墨也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
三爷径直走到矮榻前,将手中瓷碗递给夜离:“这是治内伤的药,喂给他喝了吧。”
夜离怔怔接过,转眸看向凤影墨。
而凤影墨的视线却一直凝在三爷身上,并试图撑着身子坐起。
夜离回过神,连忙将手中瓷碗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将他扶起,并拉过枕头塞在他的背后,让他靠坐在床头上。
“凤儿做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三爷走到厢房中间的桌案边,一掀墨袍的袍角,坐了下来。
“是你救了我们?”凤影墨看着他,黑眸深邃,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三爷自顾自提起桌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在手中,望向他,唇角微微一勾:“不然,凤儿以为呢?”
凤影墨没有吭声。
夜离站在边上有些尴尬,想了想,觉得自己终究是个外人,他们父子二人谈话,她杵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合适。
“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
夜离刚要转身,却被凤影墨握了手腕。
“不用。”
夜离只得顿住了脚,三爷青铜面具下的眼朝她睇过来,然后低低一笑,再次看向凤影墨。
“我以为凤儿就算不感激我,也至少是开心的,这世上有什么比能活着,还跟自己想要的人在一起更幸福的呢?”
凤影墨眼波微微一动,依旧没有吭声。
三爷起身,“好了,药凉了,先将药喝了吧,这是金疮药,你们两人都可以用。”
边说,边将袖中拿出的一个瓷瓶置在桌案上。
“另外,这里很安全,你们暂且住下。”
说完,便举步走了出去。
夜离怔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端起凳子上的瓷碗,执起勺子轻轻搅动,一边搅一边将鼻子凑近仔细嗅了嗅。
闻气味的确是治疗内伤之药。
末了,她又舀起一点送入口中,细细品了品。
这才坐于床边上,“来,将药喝了吧。”
凤影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怔怔回神看向她。
夜离舀起一勺送到他的唇边,他垂眸看了看,默然张嘴接过。
一碗药喝完,他都没说话。
夜离知道他心里的起伏。
说实在的,她也很意外是这个男人救了他们。
其实,想想,这世上能主动救他们的人又还能有谁。
这个男人毕竟是凤影墨的父亲。
血缘亲情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
就算他利用凤影墨复仇,他还是他的父亲,凤影墨还是他的儿子。
一个人什么都可以选择,唯独出身,唯独自己的父母是不可以选择的。
而且,此次,他救了他们是事实。
特别是凤影墨,如果没有他,肯定活不了。
所以,此时此刻,就连她这样一个外人都觉得心情是无比的复杂,何况是他?
心中无声一叹,走到桌案边将空碗放下,拿起那个男人留下的金疮药,她回到矮榻边上:“我给你的伤口上药。”
************
三三棺材铺
张硕走进厢房的时候,霓灵正一人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夜景,一动不动。
也不知在想什么,连张硕走到她的后面站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察觉。
直到张硕张开双臂自后面将她轻轻拥住,她才浑身一颤回过神来。
本能地想要挣脱,回头看到是他,又有些震住。
张硕知道她震惊什么。
说实在的,他自己有时也很迷茫,他跟她之间算什么关系呢?
明明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却又似乎不是男女关系。
不然,他抱过她那么多次,为何没有一次是在很寻常的状态下,他忽然心动的主动拥抱?
就像此刻这样,他真的是第一次。
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只知道在张开双臂的前一刻,他的心忽然一疼,所以,就有了这个自己都毫无预警的动作。
他心疼她?
“张硕,你不需要这样,我没事,谢谢!”
霓灵客气地笑了笑,轻轻扳开他的手臂,自他的怀中出去。
她不需要他的怜悯和同情。
不知为何,看着她苍白着脸,笑得淡漠疏离的样子,他觉得一颗心越发疼了起来。
微微蹙眉,他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
“皇上还在派人四处找你姐,暂时还没有消息,你放心,你姐肯定没事,有的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霓灵轻“嗯”了一声。
她没有说,其实跟大家的担心不同,她更怕她姐得知凤影墨已死的消息会想不开而做什么傻事。
走出棺材铺的时候,张硕觉得心里面有什么闷闷堵堵的,想了想,似乎是最后告辞的时候,那个女人的一句话。
她说,以后你不用每日那么麻烦专程过来告诉我消息了,棺材铺里有人,我会让他们去打听的。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我的命是凤影墨以命换来的,我自会珍惜。
他也不知道,这句话里的哪些让他心堵了。
他只知道,他很郁闷。
************
明月如盘,清辉皎皎。
小院中的水井旁,凤影墨轻摇着轱辘让水桶放下去。
水井旁的池边,夜离在洗刷着碗筷,见凤影墨如此,连忙出声阻止:“别动,你的伤还未好,这些我自己来。”
凤影墨手中动作未停,优雅潇洒,黑眸晶亮笑睨着她:“没事,就像我昨夜让你睡,跟你说的,我睡着都比你醒着要清醒一样,我就算伤着,也不比你差。”
夜离汗。
这是哪门子比较嘛?
她又不是拿他跟她比,只是想要他休息。
算了,既然自己乐意,她便也不强求。
毕竟休养这几日下来,他的身子也已痊愈了不少。
很快一桶水就提到了她面前。
“我帮你!”
凤影墨优雅地挽起袍袖,舀起一瓢水,轻轻缓缓地倒着,水声哗哗,流泻而下,夜离便在那水下面,清着已经洗过一遍的碗筷。
一瓢完,又再舀一瓢。
两人配合默契。
夜宁静而美好,偶尔有瓷碗碰撞的清脆叮当声响起。
夜离觉得那哗哗淋在碗上、手上的井水清凉舒服,就像是一直流淌到了心里面去。
三爷自那日离开后,就没有出现。
或许是有事去忙了,又或许是知道凤影墨心里一时还无法走出,为了让他好好养伤暂时回避。
他们所住的是一处林间小屋,前有院子,后有河。
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柴米油盐也是一样不差。
所以这几日他们都是自己做饭。
前两日是她做。
可做饭真的不是她的强项。
幸亏在缉台被凤影墨摧残的时候,学会了生火。
但是,她做的饭菜真的不是一般的难吃。
她给自己的要求是,保证熟。
所幸,凤影墨也算给面子,从未说过不好吃,可每次吃
的时候,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她就知道他有多嫌弃。
后来凤影墨能下地了,就他做。
她洗米洗菜,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她生火,他只负责炒。
这是她一直向往却又从未过过的生活。
简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