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个蠢货。
我也笑,直接亮出底牌:“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简单到不可思议。只要百里家倒了,我就能得到,就这么简单。”
他看着我,露出点若有所思的表情:“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
我做了点小手段,让杏初重新遇到我。那个傻丫头,估计以为自己见了鬼,在电梯里哭得撕心裂肺,让我的心跳几乎停滞。
她抓着我,两眼红肿:“我要跟你回家!我,我,我失业了,没钱付房租,你要收留我。”
她说的理直气壮,好像本该如此。
我在心里微笑,面无表情地说好。
重逢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杏初相处,我潜意识总害怕再被她抛弃,看她转动眼睛,思虑着想要逃跑的样子,我的内心就会疼得无法呼吸。
我又害怕程郁和沉珂找上她,被人发现自己的软肋,不是一件好事,何况她是只有我能伤害的杏初。
她变了很多,个子长高了一些,褪去婴儿肥的脸,看着还是胖乎乎的,很好亲。
她对我和以前一样施着小手段,观察我的脸色,但若是和她预期的不一样,就会很快皱着脸跳开,不再继续。我要是没有回应,完全不会有下一次。
她比以前更爱哭,被我发现她哭着睡着,我问她原因,她很是抵触,不肯说。对我的笑容也逐渐少下去,大多数时候的笑容都是硬堆在脸上,像是个空壳的娃娃。
我讨厌这样对我有所保留的她。以前的她,总是叽叽喳喳想说的不想说的说个不停。到了现在,却长久的沉默,即使说话,却很少说自己的想法。
我很害怕恐慌,害怕她的感情对我也变了质怎么办。
如果真的变了,我该怎么办?
这是我不能允许的事情。
当她白着一张脸在浴室对我说自己过去不懂事,不想再拥有一段无法处理的感情的时刻,胸前瞬间燃起的怒火和疼痛很快就让我失去理智。
我早就想囚禁她了。只要折了她的翅膀,让她失去飞翔的能力,她就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本来为了沉珂和程郁,我已经很头痛了,就这样把她藏起来也不错。
她的身体还是那么甜,内里的体液都是甜的,是引诱我献上生命的毒药。
我不会死,我害怕死后她将我忘记,就这样展开新的人生旅程。虽然我曾经差点死掉好几次了,我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即使小心还是竖了很多敌。好不容易撑到可以真的独当一面,可以将她重新拥入怀抱,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我不会重复父母的错误。我不会让杏初死,也不会让我死。她要永远活着,以活着的姿态永远属于我。
不过能让我死的,也确实只有杏初。
她不想怀孕,我知道。可我不知道除了孩子,还可以用什么可以拴住她。连爱都能变质,何况其他?
她看到床就会恐惧,看到我也会,即使她很好的隐藏了,我也知道。
她急速地瘦下去,我做的东西,一口也吃不下,包的严严实实放在冰箱,一点都没动。
我没办法,想着带她出去吃一些。
看她望着车窗,露出渴望的眼神,恢复一点生气。我庆幸,她又在笑了,又恐惧,她会再次离开我。就像花朵属于自然,小鸟也必定属于天空。
遇到她和前男友有说有笑,始料未及。我早就知道她和别人交往过,别人递来的资料我翻了几下,就无法呼吸。捂着纸袋的时候我在想,林杏初,你要把我折磨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可我又对这种折磨欲罢不能,她给我的任何,我都甘之如殆。
我想要把身体里的疼痛还给她,但当真的看她因为软塞而惨白的脸时,颤抖不停的却是我。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杏初,可我毫无办法。因为这就是我。矛盾又可恨。
她坐在钢琴前弹琴的样子,深深刺痛了我。我仿佛看见了曾经的母亲,她笑着:“祐,你是被诅咒的公主。”
而我把前来救我的王子,变成了另一个被诅咒的人。
不知不觉中,我还正在把她变成另一个母亲。
她会不会跟母亲一样,在我生日这天永远地消失?
呼吸阻塞,头脑发沉,我甩了杏初想要触碰我的手,快步走到书房。太久没犯病,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去的。
我罩着纸袋拼命呼吸,数着数,告诉自己要冷静,却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模糊间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我握着手里的八音盒,再次平静下来。
我将八音盒放回保险柜的时候,杏初敲了门进来。她开始讲一些过去的往事,她说要彻底放弃我。
太痛了。身体真的太痛了。
我的意识渐远,却还是支撑着一点,打给了深泽。
深泽带我去医院,看医生给我打针,皱着眉问我:“纸袋一直随手备着吧?”
“嗯。”我疲惫,不想点头。
他看我:“你不是很久都没发病了?这次这么回事。”
“我不知道。”
他露出嘲笑:“你别骗我,除了林杏初,谁还能把你变成这样。”
他说的很对。
“听我一句劝,我知道她对你的重要性,但是你不能因为她搭上你自己。必要的时候,要割舍掉,这对她对你才是真的好。”
我虚弱地看着他,很想告诉他,如果能割舍,我早就割舍了。但她已经变成了我心上的一块肉,想要割舍,只能让我死。但我不能死。因为我死了,我害怕她会很快忘记我。
凌晨,我疲惫地回到家。
为了避免沉珂找到她,我新搬了一次家,业主是我的名字,但其实这套房子在她的名下。
她问我有关周沉培的事情,我并不想告诉她,这些黑暗肮脏的事情还有那些令人窒息的回忆,只要让我一人承担就好。
她应该笑着,无忧无虑地笑着,即使因为她那过早去世的父亲,她那重新成家的母亲,我都不想让她再多留一滴眼泪。
我去房间看她,她已经睡着了,嘴里叫着爸爸。我俯下身来拍了拍她的背,看她不自觉地把自己缩成一团,我的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之后的一切都像是噩梦,她的精神突然衰弱下去,就像当年的母亲,我惊慌却又感到病态的满足,她还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
但当她说恨我,被沉珂带走,听到她从二楼一跃而下的消息。
我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被碾碎了。
我做了什么?
我在逼死她。
如果她死了,我大概也只有死了。
我忽然想起父亲,那一片玻璃落下来时的心情,也许和我现在一样吧。
还好一切峰回路转,醒来后她忽然敞开自己的心扉,努力笑着对我说:“我不会死的。”
她又重新找到了我,拼荆斩棘而来。
我不知道沉珂对她说了什么,但这一刻我甚至有点感激她。当然没能把她腿脚弄折,还是有些遗憾。
杏初还爱着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欣喜若狂。
她曾说过,幸福的眼泪是甜的,她大声哭泣的脸,我偷亲过去,果然是甜的。
不过命运总是要对我当头一棒。和杏初的关系重新修复以后,我曾经为了从沉珂那里夺回杏初设下的局,不过只是一些时候,就重新变了局面。
我当初为了让程均注意到我,过分招摇于市的坏的一面还是出现了。
再加上程郁的倒戈,沉珂的倒台,太多人想要我死了。
但我怎么能死。
现在我更不能死了。
我不打算去重新投靠程均,黑道这个染缸进去一次就够了,尤其是我身边还有杏初。要是了解我曾经做过的一切,面对的一切,她一定会哭。我更不可能让别人把她的手指寄到家里,同样来威胁我。
能够对付黑和灰的,只有灰本身,还有白。
我讨厌百里家,但现在我已经不讨厌百里祐这个身份,何况杏初爱的是百里祐本身。
我做好保护网,悄无声息地离开,和以前百里家的拥护者重新修复残败的局面。即使这是我之前一手推倒的。
过程艰难,重重受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一切,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可每次拿起那个八音盒,想到十七岁的杏初,隐藏着满手的伤痕,对我甜甜地笑起来,说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日快乐”。我就觉得,我还能坚持很久,久到要和她度过之后的一生,为她庆祝无数次的生日,看她老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看着手机上一天天跳动着的日期。
每天都会在想,
她过得好吗?吃得好吗?睡得好吗?今天有好好看着路吧?没有迷糊地出门之后才忘记带手机吧?
有没有想我?
会不会……放弃我……?
夜晚的时刻,我要拿着高中时偷拍她的照片看很久,才能睡得着。
晚安,杏初。
祝你有个好梦。
我在心底说出这句,从她离开那年起每晚都要对自己说的话,想着她的笑容,缓缓闭上眼。
终于,又是一年冬天,所有的事情像预料的那样,完全走上正轨。
我迫不及待定了机票,立马回国。
转机的时候,我在贵宾室遇到了谢允清。
他大概也没想到,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
“回国?”他问我。
我点头。
“你呢?”
“也是。不过跟你应该不是同一班,我可能会早一点。”
我看向他无名指的戒指,突然想起来什么,“听说你秋天结了婚,恭喜。”
在我的印象里,谢允清不像是会愿意结婚的人。
他看一眼自己的戒指,点头说谢谢。又露出一丝玩味的笑:“你手里这把伞,和你不太配啊。”
我低头看手里略微有些发旧的红伞,这是十七岁夏天某个雨声缠绵的夜晚,杏初递给我的那把。我到现在都记得她递过来时,微微红起来的脸,像是一颗很甜的苹果,想让人慢慢品尝。之后它曾被她弄丢了一次,落在火锅店,不过很快被我找了回来。
“你的戒指,和你也不太配。”
或许听出了我语气中略微攻击的意味,他忽然哈哈大笑:“业界都在说你,突然消失好多年,又突然出现,是为了一个女人。真的吗?”
我毫不避讳:“是真的。”
“有意思,真想看看是什么人……不要用那种恐怖的眼神打量我,我就是口嗨哈哈。”
我正色道:“很感谢你把你堂哥谢琏真引荐给我,他是个很出色的商业伙伴。”
他摆手,满不在乎,“我只是还你个恩情。谢谢你高中二年级时在市级物理比赛拿了第一,要不然我不会遇到我太太。”
哦,原来是这样,他才愿意结婚。
有秘书模样的人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他拍拍我的肩,“行了,就此别过吧。记得好好利用我堂哥哦。还有要早点去找你的女人,别被抢走了。”
在回国的飞机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是十七岁的杏初,她对我指着时尚杂志上的女人说:“她的戒指也太大了吧。这么戴不会痛吗?”
过一会儿小脸又替换上狡黠的微笑,她笑嘻嘻地说:“我要求就不高了,只要是harrywinston,什么款都行。”
不知道叁年前买的那枚戒指,尺寸还合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