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王爷打好招呼了,他们离开的时候畅通无阻,所有的下人都未在乎他们一般,但是杨水生总感觉有一只眼睛在紧盯着他们。
张副官死活不肯离开这里,杨水生拽着他往出走的时候,不小心和一个端着竹篓的下人撞在了一起。
下人手中的竹篓被撞飞了,黄色的冥纸漫天飞舞。
监管下人的管事走过来对着那个下人开口大骂:“怎么干活不会小心一些呢!这些冥纸可是管家特意从外边买回来祭奠祖宗的,出了什么问题之后,有你们受了。”
那个挨骂的下人是个女子,挨了骂之后哀声哭泣,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杨水生心里有些歉疚,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摆平了这件事,但是走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想起了什么,找那个管事要了一张冥纸带在身上。
他们出去的时候,张副官还是心有不甘,两个人一直争执到门口,张副官挣开了杨水生,他用手肘顶开了杨水生,后者感觉自己的骨头有些疼。
不过杨水生没有生气,他看了张副官一眼,他的眼神尽是愤怒与忧虑。
杨水生说:“你现在这样根本救不了清荷,现在查清楚她的病因才能解决这件事。”
张副官摇摇头:“我知道这样,可是怎么去做?我怕是没有时间了。”
“我们有时间的。”杨水生安慰他:“你先去找到那个给清荷看病的巫医吧,找到他的话,想办法让他当面来和王爷对质,让王爷知道,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纯粹的胡说八道。”
“那就是大海捞针,一个无名骗子,到哪里去找?”话虽这么说,但是张副官自己倒是一点都没有放弃希望。
他扭头看了杨水生一眼,恳求的目光,他希望能得到杨水生的帮助。
杨水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的,我一定会的。”
他们在富察王府的大门口分别了,杨水生一个人往医馆那边走,手里夹着从管事手里要来的冥纸。
他将那张冥纸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但是什么都没闻到,只是普通的冥纸味道,他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过了一会,他推开医馆的大门,阿离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胳膊,正在厅堂等着他,看到他进来之后,立刻跑了过去嘘寒问暖。
她问:“先生,他们有把你怎么样吗?”
杨水生摇摇头,她不信,两只手不断的捏着杨水生的胳膊,检查着他的皮肤,发现他的骨头也没断,皮肤也没青,她又开始打量杨水生的脸。
他此刻又进入了那沉思的状态,一想事就是大半天,阿离当然为他担忧,却不能扰乱他的思绪。
她瞄到了杨水生手中捏着的那张冥纸,心中疑惑,但是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将杨水生推到了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茶。
杨水生低头思索了一会,突然回过神来,眼睛瞧了瞧自己手中的冥纸。
他说:“阿离,将火柴拿过来。”
阿离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火柴。难道要烧冥纸?
阿离猜的没错,当她将火柴交到杨水生的手中之后,他轻轻的划着了火柴,一股微弱的火苗微微跳动了一下,他将那火苗送到了手中的冥纸上,冥纸沾到火苗,燃烧了起来。
整张纸开始慢慢的蜷缩,变得越来越小,最终被火焰慢慢的吞噬,变成了一堆飞灰,烫蜡的桌面上留下了一层燃烧过的痕迹。
杨水生将冥纸燃烧后的飞灰铲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鼻子前,他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喘息的力量稍微大一些,会将纸上的飞灰给吹走。
这东西有什么用,杨水生也说不上,但是当他将那堆灰放在鼻子前闻过之后,他好像确实发现了什么,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丝释然。
阿离有些疑惑不解的凝视着他。
夜里,三更天的锣声在街上响起,打更人的身影被月光拖的老长。
阿离睁开双眼,莫名其妙的从床上醒来。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眼睛疑惑的望了望,眼睛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昏暗的烛火在房间里跳动。
突然,仿佛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在门外跳动了一下,阿离的神经立刻被挑起,她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行动竟然出奇的敏捷。
她的手碰到了门,迟疑了一下,将门轻轻的推开。
门外什么都没有,静悄悄的,阿离探出半个脑袋,除了昏暗的楼梯和墙壁,她什么都没看到。
她将整个身子都探到了门外,烛火将她的影子拉长,一直到楼梯尽头的转角处。
忽的,一阵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传到了阿离的耳中,她的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发现那阵啼哭声不男不女,十分微弱,难以分辨,好像是从楼下传来的。
她的房间与杨水生的房间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但是他没有走过去敲杨水生的房门,她踌躇了一下,心跳加快,脚步缓慢的向楼下走去。
下边的烛光更暗,偌大的楼梯与厅堂,有一大半都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烛火下影射出来的影子如同蜘蛛网一样布满了房间的角落。
哒……哒……哒……
阿离脚步轻缓,慢慢的走到了楼下,除了药柜和门口摆放的那几根蜡烛之外,什么都没有。
当然,还有无法驱散的黑暗。
她没有先走到有光的地方,而是先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了黑暗之中,这样别人发现不了她,但她却可以在黑暗中看到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