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天空竟在忽然间下起了雨。
体修蓦然间发现事情不对劲。
他竭力睁大眼睛,眼睫合拢再张开的一瞬,他整个人已经倒退着向后倒了下去,接二连三撞碎了许多棵树木,沉闷破裂的声响这才传来。
那一记刀光实在太致命,让人猝不及防间就落败了,甚至看不清轨迹也分不出招式。
体修挣扎了刹那,他还是颓然地坐了回去,又吐出一口血来。他胸口如遭重击无法喘息,口鼻间尽是血腥气。
胸前赫然一道伤痕袒露,深红血液不断渗出,差点就击碎了骨头。体修惨然地注视着地面,满是后怕与惊惧。
若非他不是体修,若不是灵山大典上不出人命,他早被这道刀光一斩两半,都无任何侥幸。
果然能到灵山大典决赛之人,没有一个简单的。哪怕是看起来最无用的楚衍,随意一刀都有如此威势。
他又缓缓抬头,看着那少年轻快敏捷地又三刀挥出,流畅利落毫不费力。
一刀蛮横地撕扯开包围他的蓝色光芒,第二道与近在咫尺的剑光死磕一下,第三道就已逆卷袭来反守为攻。
楚衍动作并不快,每一刀挥出的时机却都恰到好处,霸道蛮横地灭杀一切。
那样秀气又无害的一个人,那样一把单薄艳丽毫无威慑力的刀,却有如此威势如此能为。
灵气一重叠一重,旧力未尽新力就来,无穷无尽如海潮似波涛。
大概这少年每一寸经脉中,此时都运转着他人三倍五倍的灵气,不浪费亦不挥霍,由此才有这惊艳世人的三刀。
到底是太上派修士,自有秘法传承非同一般,这应该是其门派秘传的《虹卷真诀》吧?
他们之前只看出楚衍筑基一层修为,灵气浅薄并无长处,因而下意识低看他一眼。
没想到楚衍一动起手来,就如长虹吸水涌向天边,是猝不及防的暴虐与可怖。
体修隐约看出了端倪,他虽然只能颓然可怜地半躺半坐,一时半刻都无法站起来。
好在楚衍没有那等斩草除根的想法,也没狠辣记仇地补上一刀,由此他才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
之前和体修一起埋伏袭击的两名修士,显然也是猝不及防。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维持着微妙的气氛,也许是事发突然不知如何应对。
危机褪去之后,楚衍也没收刀。
他指间轻轻夹着那把刀,就像握住了无形的晚霞余晖,那抹红就安安静静凝在他手中,停止不动乖顺无比,根本没有刚才的暴虐肆自。
少年似是真苦恼了,他遥遥对着那两人所在的方向问话:“不知我何处惹怒几位,竟让你们联手对付我。”
“我明明很低调啊,少说话也没嘲弄谁,难道是我天生不讨人喜欢?”
楚衍的话音越来越低,他面上的笑意也跟着消失了,整个人仿佛被雨淋湿的小兽般惹人怜悯。
没人答话也无人上当,他们再也不会被楚衍的表象迷惑。
这少年装出一副温软无害的模样,平平无奇好欺负得很,实际上却有这样的修为这样一把法器,之前小看他的人都会吃亏。
骤然偷袭还是如此结果,正面为敌之时,他们怕会毫无悬念地落败。
难怪被诸多人看好的林修羽,都会坦荡了然地直接认输。他表面上说是为了答谢楚衍的救命之恩,实际上居心叵测太过阴险,明摆着就是为了让旁人轻视楚衍,狠狠坑他们一把。
至于那霓光派弟子白修齐么,也许真是又傻又呆。他一个筑基二层修士,坦坦荡荡地说自己打不过楚衍,旁人看来并不奇怪,只觉得是这两人互相吹捧。
接连几件事情单看还没什么,至多是让他们对楚衍放松警惕,倒也不会手软。丹还有楚衍莫名其妙轮空的好运气,这诸多巧合加在一块,才让他们贸然出手狠狠吃了一亏。
心机深沉之辈,怕就是楚衍这般。他被人再鄙夷再责骂,都只是眨眨眼一笑了之,心里却无比记仇。
是了,他们早该心生警惕。都到了灵山大典决赛,怎么可能还有这种一味好运纯善无害的人物?
体修腮帮鼓动一下,又重新恢复平静。也正是这个无声举动,让楚衍一双眼睛看了过来。
少年微皱的眉宇立刻松开,他有点尴尬,还是彬彬有礼地问:“这位道友,我能问问,为什么你要偷袭我么?”
这是终于想起自己,准备狠厉折磨再报仇么?体修绝不相信,若是谁骤然被三人偷袭,心中会一点火气都没有。
楚衍越是平静,体修反倒越发惊慌。
他伤得不轻,经脉中一丝灵气都没有。面对楚衍这么个凶神恶煞出手狠辣的人物,跟他硬拼才算脑子坏了。
体修勉强笑了一下,竟直接扯着嗓子喊:“我要退出比赛,我弃赛!”
他刚才还是面沉如水咬牙忍痛,哪怕伤得再重都不肯示弱,可现在竟不由分说直接认输,反差之大让人不由不惊愕。
楚衍也被这声猝不及防的喊叫惊得一愣,他刚一眨眼,那体修就化为一道金光飞出天外,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唯有被他撞断的树木里倒歪斜,昭示着这里曾经出现过一场大战。
他当真只是问话,还再三微笑温文尔雅,又怎会吓到其余人?楚衍疑惑地一眨眼,想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转折。
如此情形不免有些尴尬,楚衍咳嗽了一声,仍是冲着那两人的方向问了一句:“这位道友认输退赛,不知其余两位道友是否还愿意与我切磋一下?”
唯有风声寂静树叶晃动,根本无人答话。楚衍又咳嗽了一声。
他们俩应该不止于这么怂吧,必定都是大门派精英,心性坚韧远胜常人。自己这个被偷袭的人都没生气,他们又害怕什么?
楚衍又等了片刻,仍旧无人应答。他坦荡利落地转身就走,一步踏出后,却本能地脊背紧绷寒毛炸起。
危机,来自于突如其来又阴险狡诈的偷袭。
原来不是那两人不说话跑了,从始至终,他们的想法也从未变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