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及待围拢成一团的众人,眼看事情就要结束,既失望又沮丧。
亏得他们以为,也许见血。想不到最后平淡收场,一点意思都没有。
如果楚衍当真砍下来,他们倒可能高看他三分。有气就发绝不忍耐,这才算真男人。假惺惺地谦让告退,半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谁想楚衍只是气势吓人,实则根本没有胆。这样一个人,还敢窥探李师姐,实在令人不齿。
他们不是不想趁机吐口水,呸楚衍两声。恰在此时,少年抬头环顾一周,眼神没有杀气,只有一片平静。
平静得可怕,平静得渗人,丝毫不像一个受辱挫败之人该有的眼神。
神魂中某种东西似被触动,哄然一声直达全身,才有了惊惧后怕。
再多的话都被咽下吞入腹中,楚衍目光所及之处,众人情不自禁让出一条路来,敬畏又悚然地注视着他一步步向前。
唯有谢天还在骂骂咧咧,痛打落水狗,“孬种,废物。往我心口上砍啊,我若喊疼皱眉就是你孙子……”
楚衍没有回头。他走得不紧不慢,平稳极了。
不知为何,他所过之处,原本的喧哗嘲笑瞬间寂静。无形之力悚然渗入骨髓,明明不觉得冷,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楚衍走出执事殿时,就连门边的执事弟子也破例睁眼瞧了他一眼,目送着他远去。
仿佛离开的不是懦弱的败者,而是载誉而归的英雄。
“小白脸,我呸!”谢天还是不依不饶地骂,还因无人为他喝彩而惊讶。
有人颤巍巍指了指他的额头,谢天伸指一摸,一片黏滑血腥。笼罩他周身的青光,这才片片破裂瞬间消失。
“啊”了一声,谢天立刻瘫软在地。这回是真心实意的害怕,比之先前楚衍骤然出手,更要畏惧千百倍。
该是多锋锐的刀锋,多精准的力道,击碎了护体的罡风符,却恰好停在他眉间凝聚不发。
那股刀气绵软而阴损地继续潜伏,等到楚衍离开之后才骤然爆发。
细想之下,更加可怖。但凡楚衍有一丝想要杀他的念头,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惊惧消散之后,遗留下来的唯有惶恐。
这小子才修行多久,总归不会长于两月。如此简短时间,就有这般修为,实在可怖。
虽说苏长老现在对楚衍不理不睬,谁又知这位大能究竟怀着什么心思?
等他瞧见楚衍的潜力后,那小白脸顺势而起必会肆自报复。他费尽千辛万苦,总算入了陈师兄的眼,还觉得不安稳。
谢天没了之前的神气嚣张,他带着一群人离开大殿,甚至没费神撂狠话。
他出门环顾一望,周围人的面色也是青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显然也想到了其中关键。
一路走到一座恢弘宅院,穿过大门中庭,看到春花夏荷秋叶冬雪,四季景色都被浓缩在庭院之中。
陈世杰虽只是筑基修士,却因背景非凡,洞府规格也超乎寻常。
以往他们总会啧啧称赞,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亦能有如此气派的洞府。
现在谁都没有欣赏美景心情,惴惴不安又惶恐莫名,似有妖兽紧跟在背后,滚热鼻息落在脖颈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到了内宅深处,却是豁然开朗的一片水天。谢天摆摆手,屏退那些跟随的人,独自一人继续向前。
一名清秀侍女在门外等候。她瞧见谢天时,也不避讳,反倒主动上前调笑:“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活像被人吸了精气?太上派灵山秀水,可没有什么妖孽作祟。”
有心情时,谢天也会和她调笑两句。反正是陈师兄用来拉拢人心的炉鼎,逢场作戏随意转赠,都算寻常之事。
可事关重大,他没了开玩笑的心情,皱眉冷淡地答:“我有要事禀报陈师兄,还请通报一声。”
侍女笑盈盈地眯眼,艳红指尖在他眉心一点,“哪个冤家给你挠的,现在还没愈合?”
谢天直接打落侍女的手,已经有了三分怒气:“闭嘴,你也配!”
这句话含义太多,侍女面色也变得惨白。她嘴唇哆嗦好一会,才平复心绪进门禀报。
等了好一刻,陈世杰才出门。他见了谢天惨白脸色,也没多说,而是淡淡地问:“事情办得如何?”
该说是进展顺利,又或是根本为能达成目的?谢天犹豫刹那,还是照实回答:“进展顺利,只是出了些差错。”
“那小子接下了江州那桩除妖任务,看样子不准备服软。”
谢天原以为,陈世杰会动怒,还偷觑他的反应,甚至想好了辩解的说辞。
出乎意料,陈世杰俊美面容上平静无波,没有惊讶也没有懊恼。所谓世家公子的涵养,就是如此了,谢天既是赞叹又是佩服。
陈世杰长眉微展,语声淡淡,“以他心性资质,不服软才属正常。若他简简单单就屈服,又和以往那些人一般无二,十分无趣。”
“区区一个凡人,普普通通的六窍资质,必定有过人之处,才能让苏长老收他为徒。能成为窈兰的师弟,就是非同一般,我也没小看他。”
听了这话,熟知内情的谢天,也免不得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陈师兄所谓的看轻,就能让和他作对之人心性尽毁,终生浑浑噩噩不得突破。
明明没有血腥更没有牺牲,却让人不寒而栗。
陈世杰在太上派低阶弟子中地位超然,靠得不只是家世背景,更因他本人智谋与狠辣手腕,杀一儆百就是如此。
而那小子楚衍,竟有幸让陈师兄认真看待,简直可怜。谢天情不自禁喉结颤抖,已然能够想象那小子的凄惨下场。
见到谢天畏惧模样,陈世杰也不在意,仍是悠悠道:“楚衍离开太上派前往江州,倒也很好,更方便我施展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