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隆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回了疯狂的目光,整了整自己的衣袍,将刚才帮萧慎擦过嘴角的丝帕狠狠丢弃在一旁,又厌恶的瞪了两人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洒出来的浓烈药味在屋里蔓延开来,伴着这味道的是长久的沉默,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诡异且压抑。
良久,萧慎打破了这怪异的静默对宋秋荻说道:“你得罪他了,以他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子,他登基之后必定不会放过你,你这又是何苦?”
宋秋荻坐到床边,用手穿过萧慎的发丝,缓缓说道:“我真的没有想到……”她停顿了一下,显得很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原来太子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疯子,真是国家不幸。”她闭上眼睛,上一世她比萧慎多活了两年,也见证了顺天帝种种倒行逆施、荒唐无比的举措。她去世前大晋正要无缘无故的和邻国开战,本就是连年天灾人祸这下就更不知道整个国家将何去何从了。
至于郑玄隆口中的痛恨宦官,更是绝无此事,否则就不会有陈维实以一人之力执掌东厂和司礼监掌印的事了,他不过是希望权力更加集中到一个可以成为他手中尖刀的人的身上罢了。
前世的一切现下都有了解释。
“一个是昏君,一个是暴君。”宋秋荻语气平静的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萧慎吓了一跳,忙道:“你别这么说,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再说万岁爷……对我还是有恩的,虽然君臣生隙却也万万不可对万岁爷不敬。”
宋秋荻叹了口气,没说话,心中却道:“能凭借一时兴起就把你提到东厂提督的位置上,又因为不够听话就打压下来,至少不能算明君。”不过这话可不能和萧慎说。
只听萧慎哀声道:“早知今日,当初我说什么也要把你送走,也就不会受我的牵连……”
还没说完额头就被宋秋荻狠狠拍了一下,她满脸怒容的看着他道:“若是真来抄家问斩我就准备两杯毒酒,你一杯,我一杯,一起喝了。”
萧慎被她的决绝震住了,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张大了嘴巴却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死?”她正色问道。
萧慎觉得自己说是或者不是都不合适,只得叹息一声,说道:“你何苦把自己也搭里和我一起受罪。”
两人再次陷入沉寂,安静的有些可怕。萧慎以为她此刻必定也是慌乱烦恼,便也不去打扰她,他也身心俱疲,于是就闭目养神起来。
过了好一阵,只听她突然说道:“萧慎,我们走吧。”
听了这话他猛地睁开双眼,不解的问:“走?去哪儿?”
“离开这里,离开京城,远离庙堂,隐居田园,不问是非。”
萧慎苦笑一声,摇摇头,觉得她的提议天真得不切实际,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离开?能去哪儿?就算出了京城,可朝廷想要的人还能抓不到吗?只要我还活着,东厂、锦衣卫便是掘地叁尺也能找到我。再说……”他停了下来,面露痛苦之色:“我这种身体……这种身份……便是做别的事情也做不成……就算想教书也得最起码是个秀才,而我这种……人……是断不能参加大晋的科举的。只要在大晋,我这辈子就只能在宫里活着,除了为奴为宦什么也做不了。”
“那就离开大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