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走,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但伤心地已是两处,花自飘零水自流。
张岚躺在床上,哪怕手指头也不想动,她觉得,自己还不如成了植物人。
她现在,简直是和刘丽华换了角色。
之前,刘丽华在屋内,成为一个封闭的所在。
因为她无法和怀德交流,无论精神还是肉体上,都做不到。
而客厅和厨房是属于自己的世界,可以和怀德在一起做饭,一起买菜,一起吃早餐。她刷碗,他拿着干净的碗布等着,有时相对无言,但会心一笑。
那个时候,她才理解到,笑容,原来可以有那么多种,微笑,抿嘴笑,相视一笑,笑在眼睛里,笑容在脸上,开怀大笑,咯咯直笑。
那个时候,窗外的空气都是芬芳的。
现在不同了,所有的房间,都被刘丽华占有了,不再属于她,她现在成了一个封闭的人。
曾经美好的过往,一去不返,如镜花,如水月。
遥不可及。
要怎么办?
她不知道,她无法再和怀德回到那些日子里,她成了封闭的所在,她就是这方屋子里的植物人。
没有希望,剩下绝望。
在即将到达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座山,一直就在那里,到了此时,排山倒海。
她的泪,已经流干了。
不哭不哭。
哭又有什么用!
她扭头,看着白色木桌上的灰色小闹钟,叮铃铃,它已经响了十分钟。
七点的闹钟,平时,她早已起床,梳洗打扮,整理出一个好的自己,女为悦己者容。
到如今,“容”,花容月貌,给谁人看,给谁人疼。
她想按下闹钟,不要它响了。
但感到自己的手腕还在疼,昨天的衣物包裹拎在手里,觉得好重,好重。
她似乎在提着自己的全部。
那是对怀德倾情的全部。
她已经没有了太平洋,有的,只剩下了东非裂谷。
情感的伤痕,并未结疤,而是鼓动着鲜红的血肉,只要一想起来,就会痛的忘记呼吸。
“叮铃铃”
小闹钟仿佛是个不安生的知了,没命的响着。
算了,由它去吧。
张岚闭上眼睛,闻若未见。
到了十点,她终于拿定了主意,远走高飞。
生命的力量一下似乎重新充满了她的躯壳,张岚爬起来,穿好睡衣,来到橱柜,把自己最洋气的衣装拿出来,天蓝底色的一套翠花裙。
她洗完脸,再洗洗头,然后坐在白木桌前,化上淡妆,嘴唇上涂好微粉的油,头发像个成熟的少妇那样挽起,插上一只墨绿色和田玉做的簪子,穿上黑色带有长长尖端的皮鞋。
两只脚从裙底看上去,好像是轻盈的小鹿腿,美丽无方。
她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在桌角处放着的一个红色的心形小手包。
那是前不久,怀德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红的暗了,红的深沉,红的不再诱人。
张岚摇摇头,却是拿起小红包一旁的黑色大皮包,黑色大包四四方方,许久没有用了,落上了微微的灰,她随即拿了干净的抹布,擦了擦,觉得和新买时几乎没有分别。
她跨上黑包,来到医院熟悉的工位,并笑着和许秀冰打了声招呼,和平常一模一样。
“秀冰姐。”
“来了。”
“嗯。”张岚点点头,开始收拾桌面的杂物,找了只笔,一张红信笺,一笔一划的写字,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许秀冰第一眼就看出张岚的脸肿了,眼神也不对劲。
正好上午的患者都开单子检查去了,这里没有旁人。
她拉了座椅离得近了些,这才看的更清楚,眼前的同事,眼角怎么有泪痕。
“怎么了,张岚,发生什么事了!”
随后她就看到,信笺上的标题是“调离申请”。
“你要去哪?”
她大吃一惊。
张岚低头快速写着,强忍着想痛哭一场的冲动。
她知道,这里是单位,不能哭,影响不好。
她咬着嘴唇说:“中午休息的时候,我跟你说。”
许秀冰看下属这样子,不能再问,只能忍着八卦心,捱到了中午吃完饭,她拽着张岚来到医院后边的一处角落。
角落不大,这是一处院里职工停车的地方,横齐齐停着三十来辆自行车,有新有旧,五颜六色,高低不同,这时候的自行车不像早些年,清一色的黑大二八,样式、颜色和其他的配置都有了品牌间的区别。
地上无人落脚的寂寞地,布满了青苔,两人来的时候,能就看到一些小灰色蜘蛛像赶集似的上下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