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怀德的日子过得简单而平静,他早上去上班,和保姆交代一声,中午回家看一看,晚上再回家,保姆下班。
刘丽华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的动静。
丈母娘和她的弟弟来过几次,每次来都是呼天喊地地哭一阵。
“我的儿啊。”
“儿呀。”
“姐姐呀。”
黄怀德乖乖陪着,丈母娘有时候哭的难受了,会打他两下子,怪他结婚当天非要跑,那个该死的女人在哪里,她要她抵命。
这时候,黄怀德一声不吭,随这个老妇人去。
他能说什么呢,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一切抱怨都是徒劳。
妈妈王芸还想早点抱孙子呢,眼下这样子,怎么抱!
黄怀德的心里,也气地不行。
照顾植物人,而且还是自己不爱的人,有那么容易?
按时吃药,翻身扣背,擦身,口腔护理,鼻饲饮食等等,非常费时和繁琐的。
但他是医生,医者父母心。
庆幸的是,丈母娘并不认识张岚,两人在家里照过面,黄怀德就说张岚是过来帮忙的义工,丈母娘倒没发现什么。
李敏仪有时候也过来帮忙,当时和丈母娘遇到了也是这样的解释。
张岚来的次数多,只要见到心爱的人,黄怀德的心情,才会变得好一些。
今天休息,张岚一大早就来帮忙,并给他买了早饭。
两人在餐桌前吃完饭,给仍然昏迷不醒的刘丽华喂好药,做好必要的护理后,而后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的两端,谁也没说话,电视机也没开,灿烂阳光透进来,能看到一道道明亮光柱里起飞的尘土,君子兰谢了橙红色花朵,肥厚的深绿色叶片在光照下熠熠生辉,客厅没有别的声音,只有老式座钟机簧的弹压声,秒针滴答滴答的清脆声。
黄怀德低着头,看了会儿报纸,张岚起身给他倒了杯热开水,在热气腾腾中,黄怀德放下报纸,看着一脸倦容的张岚,轻声说:“我和她还没有领结婚证。”
张岚坐在另一边,正对着黄怀德,她最近清减了很多,自从她过来帮忙照顾刘丽华以来,流言蜚语,飞短流长,在单位能看到同事对她指指点点,有人面露鄙夷之色,还有人当着她的面指桑骂槐。
刘丽华也有几个闺蜜,自那天事情发生之后,就对她持续的言语攻击,说什么破坏人家家庭了,是个小三了,把白的说成黑的。
这几个闺蜜,在刘丽华入院后看过几次,也来到家里看望过,但过了三个月,看到刘丽华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就再不来了。
她们并讽刺张岚总来黄怀德家里串门,说她是猫哭耗子假惺惺,装什么大尾巴狼。
许秀冰帮她澄清过,但刘丽华下药的事,没法跟同事们明说,人们不能理解,张岚只能默默承受委屈。
连带医院宿舍楼附近小区的大妈们,眼熟的,平时路上遇见了,亲热的打招呼,现在不行了,不给她个大白眼就不错,更多的是躲着她走,她甚至有一次听到某个熟悉的邻居在路边指着她,跟身边的女孩子讲,“妞妞,看到没,别看那阿姨生的好看,可是个狐狸精,以后躲远点。”
这时,又走出来一个胖邻居,阴阳怪气说:“什么狐狸精,分明是丧门星,克夫还不够,偏偏去勾搭别人的男人,我呸!”
张岚忍着泪水,没有过去争论,这种事,扯不清,越说越大,只会适得其反。
再说她的战斗力,和常年浸淫在菜市场、路边摊的大妈们没得比。
许秀冰知道她委屈,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请她吃饭的次数就多了。
老劝她,想开点,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再说了,这事情怪也要怪在刘丽华的身上。
许秀冰一边说一边拍桌子,下药抢男人的事,头一次见,火星撞地球的概率。
你呢,别老想着了,更不要有心理负担,再过一阵,我这边轻松些了,给你介绍几个老田他们单位的青年俊才。
张岚笑中含泪说,我都多大了,算了,算了。
许秀冰说,别,妹子,这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往好处想。
自那之后,许秀冰开解了她很多次,张岚也深深感激这位好姐姐,也感到了生活的丝丝温暖。
可是父母这时候来信了,要她回去相亲。
张岚心里放不下黄怀德,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仍然爱着他,她相信,他更深爱着她。
两情若是久长时。
岂在朝朝暮暮?
清晨和夜晚,最是相思的时候。
每一次到了黄怀德家门口,敲门前,她都要犹豫下,有万千语,无法说出口。
成了植物人的刘丽华,像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座大山。
你无法看见我,我也不能看到你。
想到的,只有烦恼和忧愁。
生活啊,它是如此的残酷无情,让人没有选择,是的,没得选,只能接受。
人生的无奈,不是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和变化的。
这是宿命。
无论你喜不喜欢,都必须承受。
想到这里,张岚眼泪掉下来,她只是一个来自外地的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有几分力,有几分情,都已付诸流水,再也回不去。
问君能有几多愁,一江春水向东流。
她哀伤,彷徨,悲切,无助。
只有见到了心爱的怀德,这种无力感才会减少些。
我的爱,对你说。
只能对你说。
它却积蓄在胸口,无法表达。
许秀冰有时候也会跟她一起来看望刘丽华,但许秀冰更多的是和黄怀德聊天,对刘丽华简单看上一眼,眼神中满是无奈。
两人说话的时候,会要求她安安静静的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两人在书房说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