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父亲的身体一向很好,是不是想自己了,找了个由头,让自己回去。
最近确实是忙了些,回家的次数少了。
但看着一脸急慌慌神色的老家来人,这是她的堂哥,比李茂麒的哥哥还要远上一层。
堂哥对她说:“敏仪,你四哥说,要你快些回去。”
“好好,我交代一下。”李敏仪回过神,顾不得什么其他事情,飞快敲开领导办公室的门,恰好领导也在,请好假,回来披上大衣,跟着堂哥匆匆走了。
两人顺路到了前进中学,把李茂麒带上。
一行三人,很快坐上了去往惠州的公交车。
李敏仪眼圈微红,她忧心如焚,心爱的父亲到底病到了什么程度,父亲的身体一向很好,到了冬天,有些咳喘,但不打紧。
父亲一到冬天就会咳喘,不可避免,他曾说过这病的来由,那是在很多年前,爷爷的家里穷,做饭的时候盐巴放的少,父亲年纪小,受不了寡淡味道,就偷偷背着爷爷奶奶在盐瓮里挖盐吃,时间长了,把嗓子给齁着了。
小时候和年轻的时候不显,但年纪大了,这后遗症就出来了,一到冬天,就有些微微地喘,近几年居然有越发严重的趋势。
该不会是这咳喘引发了其他什么病吧?
李敏仪没头没脑的想着,她忆起了父母抚养她们兄妹几人长大的艰辛,往事如烟,浮现在脑海。
小时候,家里有好吃的,都是紧着她吃的,有好看的布,都是紧着她裁量衣服的。
记得有一年她不好好吃饭,没胃口,村医看不了,惠州这边的医院医生说,得要去广州那边,才能买到对症的药,父亲当下让母亲带她回家,自己一个人愣是走了几天几夜,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里,带着药回来,治好了她的厌食症。
这样的事情很多。
父亲对她的宠溺,远远多于几个哥哥。
然而,长大后,让父亲更多失望的还是她。
去年父亲还在说,要她快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母亲在去年为她找了五次相亲,都没有成功。
27的老姑娘,别人会不会怀疑是有什么问题?
记得父亲当时忧心忡忡的说。
李敏仪无言以对。
她能有什么问题,她没有任何问题,对另一个男人,对一个有妇之夫的暗恋,这算什么问题,也许,也许这是最大的问题。
这是她心里最沉痛的伤,不能和父亲说,不能和母亲谈,哪怕是最好的闺蜜,也不能触及这些。
李敏仪想起小时候看的蒲松龄所著《聊斋》,想象着那里面有没有和她一样的妖精,单相思一个书生,夜难寐,茶饭不思,日子淡泊寡味。
她无力的想着。
看着车上对面的侄子,侄子的表情也很沉痛。
是的,李茂麒的心情并不好受。
虽然说,和李二海爷爷接触的不多,但老人对他的感情,他是能体会到的。
老一辈的恩怨纠葛随着亲爷爷的死,早已成为过去,但融汇在血脉里的亲缘感情,是无法割舍的。
他悲伤的同时,还有沉重的遗憾。
父亲,此刻估计在香港吧。
或许在某个资本家的工厂里劳作,哥哥也许和父亲一样,挥洒着汗水,忙碌着日复一日的生计。
母亲呢,不知道怎么样。
身体好不好,会不会想念自己。
他们若是知道二海爷爷病重的消息,会来吗?
自己已经和父母哥哥失散七年了。
一路上,三个人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路,看着路上的行人,听着嘈杂的上下车人流声音,听着那充满乡土气息的“有落”一次次响起,随着离老家的距离越近,心情愈发纠结。
李敏仪终于到了家里。
大哥一家还在路上,二哥恰巧到惠州出差,知道消息就没走,其他人都在往这边赶。
母亲被劝到另一个屋子里,由村里的老妇和媳妇们陪着。
四哥脸冻红了,红着眼睛流泪,他赶忙把李敏仪和李茂麒迎进去。
“爸……”李敏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着憔悴的老父亲,在床上费力的咳喘,声音好像是经年的破风箱,到处是洞口的那种。
“敏仪来了,我没事,说了不让你们来,老四,你怎么不听话,咳咳。”李大海想支起身子,却被李茂麒扶住,又不得不躺回到床上。
炉火青紫,腾腾跃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