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怀德从客厅走到自己的屋子。
客厅窗台上拔箭盛开的君子兰,花朵大红,鲜艳明目,三个人谁也不看一眼,而是各自着自己的心事。
王芸吵完架,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拿起织了快一半的毛衣,开始快速编织,编了半小时,放下,用手轻揉太阳穴,自言自语道:“最近肝火上亢了。”
“肝火上亢”是中医的名词,她自从嫁到老黄家,跟着公婆住过一段时间,曾在老公公开的诊所干过几天抓药的活儿,从那学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名词,“肝火上亢”就是其中之一,而且用的挺多。
前天婆婆又找她说话,为孙子迟迟不结婚的事再次狠狠的批了她一顿。
婆婆也六十多了,自王芸嫁到黄家,还真没为什么事这么生气地说她。
可她心疼儿子,知道儿子为许秀冰订婚的事上火,也不敢说。
这火,就发在了丈夫身上。
没想到丈夫确实在为儿子调去深圳那个不毛之地的事暗自憋火,憋得正难受,没处发泄。
就这样,两人结婚二十多年了,头一次乒乒乓乓地吵了一架。
黄怀德不理会父母的争吵,他知道劝也没用,反正不会动手,只会嘴上说说。
许秀冰和田宗生订婚这件事,让他本就不坚固的内心再次裂成了玻璃渣。
命运,不,生活,对他为何如此残酷!
爷爷想要七十岁之前抱上孙子,还有五年的时间,可这是个概说,爷爷的真实意思很明白,就是要他赶紧结婚,别拖着了。
他只爱许秀冰。
可他爱的许秀冰要嫁给别人了。
那个人他也认识,和他一样的优秀。
黄怀德没有丝毫不服气,他不得不承认,田宗生的确有很多过人之处,和他一样是大学生,还是个团长,为人的气度和谈吐,都不差。
这人,论他是个姑娘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想到这里,黄怀德对张霞生出了一丝恼恨的心理。
如果张霞不退婚,和田宗生如期结婚的话,他追求许秀冰会有很大的希望。
可现在,就因为张霞的一封分手信,让田宗生和许秀冰走到了一起。
两个人结婚的消息传来时,黄怀德正在深圳市某医院骨外科和同事们开诊断会议,大家都是年轻人,刚刚认识不久,存在比学赶帮超的心思,一有疑难杂症,发言讨论很活跃。
科室主任注意到惠州市人民医院调来的小黄医生,自来了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当初以为他是不情愿来呢,后来找小黄医生谈了几次,原来是因为感情方面的问题,最近心情不是很好,只能劝慰几句。
今天他发现,小黄医生低着头,似乎有些心不在蔫,有些生气,病人无小事,这小黄怎么回事?
“小黄,你站起来,把大伙刚说的方案总结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疏漏!”科室主任瞪了黄怀德一眼。
黄怀德站起来,认真的把之前其他同事的病例分析简要的说了一下,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科室主任消了气,这小黄医生只是不想说话,工作的事情倒是没耽误,自己看错了。
黄怀德当天下了班,回到宿舍,拉开抽屉,拿出上一次张霞给他寄过来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真想立刻烧了。
他闷头呆了一个小时,忽然觉得能理解张霞了。
黄怀德不禁想起来这位清丽的姑娘,那信中的字里行间,也满是对当初选择的悔意,然而,时光不会倒流。
喝了杯浓茶,他仰在椅子上,两只眼睛呆呆的看着上空,长长的日光灯泡已经发乌,没有通着电,很孤独的。
自见到许秀冰那天起,黄怀德便有了喝浓茶的习惯,他的火大,清淡的茶汤有些不解渴,不到味,索性就用了平时三倍的量,茶色浓,味道重,猛的一口喝干,很解气。
为这事,父亲说了他好几次,茶是好茶,从爷爷那里拿的,据说是看好了病的患者送的。
像他这样,简直是暴殄天物。
黄怀德莫名的喜欢这样的批评,想他自小到大,顺风顺水,现在找个对象,竟然把一把好牌打个稀巴烂。
对,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居然有那么一种不浪费不舒服的嗜好。
他是医生,当然知道自己这是病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可是,他的心药怎么会来医他!
这天晚上,他将红色的被褥工整的铺在身前,睁着眼睛,眼窝下方有一道深深的黑印记,这是长时间失眠所造成的熊猫眼,他无力缓解,因为忧伤的情绪无法排解。
他甚至想到了安眠药。
但后来否定了这个想法。
药石,不是解决问题的良方。所以他想啊想,所认识的女子之中,哪位可以做他的爱侣。
张霞,可是太远了,他对她也不是没有好感,谈婚论嫁虽然有点别扭,但也不是完全抗拒,可是两个家庭离着太远了。
李敏仪,不行,只是一点,人家看不上他哩,老同学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敢爱敢恨,做事情条理分明,对他一丁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