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怀德心中憋屈的很,回家就又给张霞写了封信,他怀着复杂的心情,一五一十的把田宗生和许秀冰的交往写到信里,他想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
是单纯地想叙说这件事,还是想让张霞一起分担他的痛苦,亦或是为这位伤疤早就掉了的少女添些烦恼,或者还是别的什么古怪心思。
总之,在心神激荡之下,他寄出了这封不寻常的信件。
而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懊恼之中,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类似报复的快感。
张霞的日子简单而平静。
她就如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一样,早上在家吃完,到学校上课,中午学校有食堂,晚上回家吃饭。
哥哥去年九月份结婚了,相了一次亲,两人就看对眼了,开始交往,过了一个月,订婚,再过三个月,结婚,过程像流水账一样,如同结婚当天的流水席,按部就班地进行。
她的新嫂子,是个娇小的行唐县人士,行唐县是石家庄市辖内的一个不算富裕的县城,嫂子父母在政府上班,老俩在一个地方工作久了,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字。
从嫂子的穿衣打扮,言谈举止来看,家境绝对是不错的。
她没有去过,听哥哥张勇说,嫂子家里沙发、电视甚至冰箱都有,算是当地有名的富户。
结婚后并没有和父母一起住,而是哥哥单位分了房,两室一厅,装修了一番,花了大概两千多块钱,布置的很漂亮。
张勇刚结婚时很开心,但结婚后半年不到,整个人的情绪就下来了。
父母看着不对,连忙问儿子。
从儿子的嘴里得知,这个看着端庄贤淑的儿媳妇,在家里可是十分的娇气和霸道,张勇平时在自来水厂放工了,和工友们一起去泡澡、钓鱼,打牌……
媳妇一来,这些活动统统与张勇无缘了,工友们也不敢叫他,知道家里有个母老虎,盯着特别紧,张勇放工了,必须马上回家,媳妇给算着时间点,从自来水厂到宿舍,十五分钟的时间,如果超过了二十分钟,媳妇可不依,真的是让他跪搓板。
张勇平时在人前,吆五喝六的,强势地很,但亲戚朋友们想不到的是,到了家里,猛狮变成了绵羊。
这样大的反差众人想不到,趁着一次他媳妇回娘家,众工友们唤他去泡澡,澡堂里赤裸裸的,众人坦诚相待,张勇这才吐露心声,他这媳妇啊,从小父母娇惯的紧,大小姐的脾气很重,稍不如意,对他又打又骂。
张勇说着,抹了一把眼泪。
“怎么不抽她!”有个工友不理解。
张勇苦笑说:“你以为我没打过,嘿,刚要动手,媳妇就去厨房拿菜刀,打一下,砍一刀,谁怕谁,再说她还有个当兵的哥哥,据说挺不好惹。”
众人惭愧,住了声。
张勇挺后悔,但结婚了,轻易不能离,现在离婚是大事,父母都跟着丢人,他还有一个考虑,就是媳妇家里有钱,自己以后也能沾光不是?
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鼓舞了他。
张霞的父母对儿子这样的遭遇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离婚是万万不能的,不过,话说回来,儿媳妇对儿子厉害是厉害了点,但把儿子管的挺好,平时抽烟喝酒、逗猫遛狗的吊儿郎当劲没有了,像个刚出生的乖宝宝,除了精神差些,还可以。
他们的注意力,就集中在女儿张霞身上。
张霞也在为哥哥的事情烦恼,但父母对她尽快处朋友的要求更加迫切,像是给她平静的生活湖面,扔了一颗大石子,泛起了无边无际的涟漪。
短短的一个月,几乎没隔三天都会有相亲的安排,个体老板,企业高层,公务员和行政事业单位的大龄青年,都让她见了个遍,有大腹便便的,有浑身精瘦的,有酒糟鼻的,还有面白无须的,总之,她一个都看不上,有好感的更是没有。
想想这些天见到的人,和田宗生、黄怀德比起来,真是云泥之别。
她确是没有想到,这个时代,虽然提倡晚婚晚育,但是23岁的大龄男青年,一般是剩男了,好的,早就被挑走了,剩下的歪瓜裂枣,她看不上就不足为奇了。
相亲有个讲究,相的越多,条件要求越低,比如身高,最开始要求一米七五往上,用不了几次,可能就要下降到一米七。学历呢,开始要求大学专科以上,后来慢慢就变成夜大也行。
但张霞不是没有选择,她从黄怀德之前的来信中知道,田宗生还没有结婚,一直投身在深圳的建设中,没有听说他谈恋爱的消息。
张霞有时候甚至想,如果之前,她坚持要和田宗生在一起,坚持去深圳结婚,现在可能不会这样哭闹,但也可能在深圳过着动荡的奋斗日子。
远不比现在这般,岁月静好。
只有一个烦恼,就是嫁人。
嫁人,嫁人!她默念着这两个字眼,心情像是大海起了风暴,将海水高高扬起,再重重的落下,将她的全部气力,统统抽空。
她无力面对,无法面对,更是无心面对。
有天,她居然昏了头,问嫂子:“嫂子,你说人为什么要结婚呢?”
嫂子给了她个白眼,仰头想了一下,吐了一口黑瓜子皮,说:“撑得白。”
张霞知道从她这个只知道吃喝,管理男人的嫂子身上,根本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后,之后离她远了些。
就在她彷徨无依,像是风浪中的一扁舟的时候,黄怀德那封不同寻常的信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