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田宗生抹了把眼泪,眼部还红肿着,不过不仔细看,不好看出他哭过。
在“竹林宾馆”门口,田宗生碰上了许秀冰。
许秀冰昨天就请好了假,打算今天去姑妈许梅家吃饭,许梅已经差人叫过他好几次了,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许梅是她的长辈,再不去实在说不过去了,干脆就请了一天的假。
姑妈许梅的家,就在离着深圳不远,坐公交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一天能打个来回。
看到田宗生从外面回来,许秀冰先是一喜,随后一看,吃了一惊。
田宗生的情绪不佳啊。
女性独有的细腻观察力,在这个时候起了很大的作用,许秀冰可以肯定,田宗生方才一定是哭了。
他为什么哭,这么大人了?
建设市政府大楼累的,不至于,绥德汉怎么可能因为工作累而哭呢。
感情,一定是感情出了问题。
许秀冰这人,平时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琢磨事情的能力得到了锻炼,很强。
她一眼就看出了田宗生的问题。
“田大团长,你怎么哭了?”想起之前田宗生调笑自己“许清照”的旧事,许秀冰决定以牙还牙,一击见血。
往日你调笑我,今天我好好给你算老账。
田宗生左右看看,心道幸好没人听见,忙道:“许清照,你别胡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
“不承认,那好,我叫大家一起看看,你到底哭没哭!”
许秀冰冷笑道。
“别。”田宗生忙摆手,心虚道:“许姐姐,放过我这一回吧。”
“我现在没空理你,明晚有空没?宾馆歌舞厅放电影,《火红的年代》,陪我去看!”许秀冰塞过来一张票,田宗生不敢不接。
“走了。”
田宗生眼看着这位漂亮的女军医扬长而去,手里捏着还热乎的票,纠结不定。
黄怀德写完了信,找了邮筒寄出去之后,便一门心思扎在工作上,那本《在河之洲》的杂志顺手给了张勇,现在手里捧着的,是一本国内关于西方医学的研究论著。
他现在和父母住在一起,早年爷爷在城里买的房子,父母结婚后就一直住在这里,爷爷的家离着不远,周六日的时候,全家一起去爷爷家吃饭,奶奶每次都会准备一桌子时鲜的,虽然肉票很紧张,有些病人在爷爷这里看好了病,有时候为了表达感谢,就送了不少肉票。
奶奶还有些布票,说过年给他再扯几身好衣服,赶紧找个孙媳妇。
慈祥的老人,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老砸吧嘴,絮絮叨叨,黄怀德要陪上好话,把奶奶哄开心了。
因为向来温柔的母亲王芸,每到这时候,就不会给他好脸,为这个,她已经被婆婆说了好几次了,黄怀德这么大了,还没说上媳妇,肯定是做妈的不称职。
这时候,他那被中西文化灌输过的父亲,一定会小心的给奶奶捶背,亲切的配合儿子的胡诌,直到把老人家哄开心,到了晚上在对着黄怀德一阵训斥。
现在,他坐在家里的黄木椅子上,窗台放置着一盆碧绿的君子兰,肥厚的叶片,伸展的均匀对称,母亲把这盆花照料的很好,肥料管够,前几个月追了肥,时不时调整接受阳光的位置,以保证叶片左右生长的倾斜度合宜。
估计再有两个月,就该拔箭了吧,去年春节花开的很艳红,很喜庆。
门口的角落里,还养着三盆簕杜鹃,又称三角梅,现在已经过了花期,但室内温暖的缘故,还有绿叶生长,这种花的生命力旺盛,粗生易长,苞片大而美丽,鲜艳似花,当嫣红姹紫的苞片展现时,显得奔放、热烈。
他和父亲一样,也爱看些医学的专著,这两个人在学习方面,达到了惊人的一致。
母亲走进来,推开了黄漆木门,拉了把椅子,坐在黄怀德的对面,轻声说道:“怀德,你停一下,妈妈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黄怀德合上书,抬头。
王芸眉头皱了一下,她看着模样俊俏的儿子,简直和他丈夫年轻时一模一样,充满了知识分子的气息,这一点,其实更像她,来自南方水乡的人文气质,对人对事,不起重语,娴静温柔。
他的儿子,有些过于内秀了。
“是不是给你许阿姨的侄女写信了?”
在儿子从深圳回来之后,看他怏怏不乐的神色,王芸就没问,她怕伤到了儿子的自尊,不成就不成,儿子这么优秀,哪里找不到合适的姑娘。
过了阵子,看儿子的眉头舒展开,渐渐有了笑声,今天居然破天荒地问她邮筒在哪里,王芸当然能够判断出,儿子一定是给那位姑娘写信了。
不过,这时间也间隔的太久了吧。
“不是。”黄怀德闷头闷脑回了一句。
王芸决定不再问,想起来另一件事,“今天中午你许阿姨的侄女来她家里吃饭,邀请你一起去吃,妈妈问你,去不去?”
“不去。”黄怀德想了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