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京城这次确实过分了。”
“边城从来都是守卫大秦,抵抗妖怪攻城的重中之重,从来都是马虎不得。我阿爹投入千金、万万金,让边城将士能够吃饱穿暖,拿上神兵利器,就是为了他们能更轻松的对抗妖怪攻城。而我阿爹得到了什么?得到了无数人的落井下石,无数人的猜忌,说他图谋不轨。我阿爹得到最多的就是边城将士写得欠条。”
“一条一条叠满了好几个箱子,我阿爹说他是不打算兑现这些欠条的。”
那些千金、万万金,燕洵都没打算要回来。
可朝廷呢?
朝廷似乎是从未想过要给,只觉得燕洵投入边城的金银全都是理所当然。
便是秦仪学了这么多年的帝王之道此时也是脸上发烧,他在宫里的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燕洵成长的太快,手中的金银和势力太多,他必须得防备燕洵,甚至是找机会打压燕洵,让他不能兴风作浪。
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东宫幕僚,全都是如此。
他们难道不知道燕洵为边城投入多少吗?他们消息灵通,定然是知道的。
但是他们并不在乎这个,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利益而已。
“我阿爹从来都是先天下后自己,可又有多少人是先自己后天下的呢?”蛋红红背着手在前面走,一边说,“大秦的朝廷不是某个人的朝廷,而是大秦的朝廷,任何人在里面做官也只是有机会为百姓做事而已,而不是为了自己做事。”
“君子以泽,民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太子殿下,今儿个我替父出征,暂时行驶守城大将的权利,姑且还算顺利,可一旦传到京城,竟然会有九成九的人弹劾我阿爹,甚至是会有人大殿以头戗地,只是为了逼迫皇上惩罚我阿爹。太子殿下,你说究竟是我做错了,还是我阿爹做错了?”
幼崽们不眠不休的建临时作坊,造出怎么多槍送来。
燕洵更是早早的就让环哥儿暗中送来粮食,就是害怕边城粮食不够,这其中投入的金钱又有几多?
“他们对不住燕大人,孤亦是。”秦仪叹息。
蛋红红说的这些话他其实都懂,但从来都不觉得如何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如何讨皇帝的欢心,如何让手底下的幕僚对自己忠心耿耿,如何让投奔而来的官员为自己卖命。
至于大秦如何,边城如何,他似乎是从未想过。
帝王之道,首先是要保证自己手中的权利,这才能去俯瞰天下,挥斥方遒。
这跟蛋红红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太子殿下,你知道我哥吧?”蛋红红忽然说。
“你?”秦仪回过神,疑惑地看着眼前蛋红红小小的身影。
蛋红红是保育堂里最小的幼崽,他上面所有的幼崽都是哥哥。而平日里蛋红红喊哥哥的时候,也只有幼崽们自己才能听懂,反正秦仪是听不懂的。
“我是说阿烛。”蛋红红就说,“我哥的模样十分特别。很多人头一回见到我哥的时候都会吓一跳,那种惊恐排斥的表情让人感觉很难受,一开始我哥很害怕伤心,他觉得是自己不好,把人吓到了。”
周围的环境都是这样,其他人的恐惧排斥就像刀子一样割在身上,这导致蛇身幼崽几乎是不敢见人,经常躲在幼崽们身后。
秦仪就想到了自己,他便是尊为储君,又何尝不是一直配合着周围的人去做事。
“现在我哥不会了,有人觉得他模样很可怕,就盯着他看,我哥就会瞪回去。”蛋红红就说,“他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别人那么恐惧排斥他,又非让他知道,是别人的错,那可不是君子之道,而是卑鄙小人之道。”
周围的人全都用自己的方式去逼迫秦仪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事,这又哪里是君子之道呢?
秦仪默然,他身边簇拥的人其实并没有帮助他什么,反而使用卑鄙的手段让他为他们做事。
第437章
“有些人生来就是如此,有着诸多的身不由己。”秦仪叹息。
他是太子,现在的储君,未来的君王,可以说是除了现在的皇帝最为珍贵的一位。
可他有什么事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的呢?
曾经在宫里的时候,他一直都觉得燕洵行事过分,眼睛里根本没有皇帝,应当给予打压,可等他真正的到了歧元县,他看到的一切都证明燕洵做的并不是无用功,他心里头很赞同燕洵的一些做法,可偏偏身边的人逼着他,太子的身份逼着他,让他只能选择在歧元县有一番作为。
甚至是,他觉得燕洵也确实让人讨厌,这天底下,怎能有这般能耐的男子,却又偏偏不是出自皇家,只能让所有人去妒忌他,却完全超越不了呢?
为何偏偏他命好,遇上的妖怪幼崽都那么乖巧,为何皇家宫里会出现那样的五皇子,会出现那样的小皇子。
秦仪不敢去仔细地想。
“是啊。”蛋红红也跟着叹气,“像我,生下来就这么大点儿,想长个头也不行,得先长妖力才行,按照哥哥们的推测,我这样的或需要先成长为大妖才行……”
这么大点儿的个头,有些事确实很方便,但有些事又确实很不方便。
蛋红红背着手走在前面,跟话家常似的,“太子殿下,虽然有很多事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可也有很多事其实是可以改变的。就像我哥,他从来都不会因为自己模样怪异而自卑,而对周围排斥的环境产生恐惧心理。”
因为蛇身幼崽不需要周围的人去接受他,也不需要周围的环境去接受他,他已经有了最好最好的伙伴,最好最好的后盾,他已经成长为坚不可摧的幼崽,已经不再需要不相干的人的认可。
然而事实上呢?
事实上蛇身幼崽已经有了很多很多朋友,而他虽然模样怪异,见到他的人却已经不再害怕。
因为大家都已经知道保育堂的存在,也知道他是保育堂的幼崽,大家愿意接受保育堂,就也接受了蛇身幼崽。
这是一种很微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意境,不去亲身体验可能永远都了解不了。
就好比太子,他被众人推着往前走,一举一动都是身不由己,可他自己真正的想着去改变过吗?并没有,他一直以来最想做的,还是想着做一个让所有人都认可的储君,还是想让众人推着他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
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不同,所以做出来的事情也就不一样。
到了纺织作坊,里面所有人都已经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