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捐出来的银钱、粮食不一样,粮食银钱再多,数目也是死的,旁人若是想要伸手,就总会留下痕迹,而燕洵献出来的作坊则是赚钱的门路,每日里都有银钱进账,便是无需动用手脚,学学这些赚钱的法子也行。
这样一个个金饽饽,没人能不当回事。
“阿爹让我来问问燕大人,此事当如何是好。”秦十四为难道,“再这样下去,三五个月肯定是弄不清楚。”
不但如此,秦十四在宫里亲眼看着二皇子和四皇子打起来的模样,虽然没有害怕,但还是很难过。
他们都是兄弟,本应当如手足那样互帮互助,而不是争的头破血流。
为了名,为了利,似乎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秦十四曾经也这般认为,成王败寇,只有把其他兄弟都拉下来,自己才能活下去,否则等待自己的就只有兄弟捅过来的刀,会让他流血,会让他没命。
“大妖车好复杂,我看不明白。”蛋弟弟扛着一个小铁盒哒哒哒跑进来,顺着绳梯爬到炕上,又哒哒哒跑到秦十四面前道,“十四你来看看,这是哥哥们给我造的小妖车,还不能做人,不过跑起来可快了。”
说着,蛋弟弟把抗在肩上比巴掌还大一些的车放好,冲着秦十四嘿嘿笑道,“这里面有渐蓄美人蜥的尸体,哥哥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头小的,你怕不怕?”
妖怪尸体,只有大妖才会留下尸体,很多普通妖怪只会留下一滩浓水消失。
“不怕。”秦十四道,“没什么好怕的。”
他见过妖国使臣,见过妖国男爵杜美奇,那可是大妖,如今只是尸体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拆开你看看。”蛋弟弟说着,抓起小妖车反过来,打开底部的一个铁片,露出里面的渐蓄美人蜥,“不用怕,跟妖怪尸体是不一样的。渐蓄美人蜥很特别,能够吸收同化,变成别的东西,尤其是吸收电。若是寻常渐蓄美人蜥死去,没吸收同化的话,也会化为浓水消失。”
蛋弟弟说的很绕口,但秦十四却明白了。
铁盒里面的渐蓄美人蜥是妖怪尸体,只不过已经被电同化,变成了另外一种存在。
“渐蓄美人蜥很残忍的,不但吃人,还会变成人的样子。”蛋弟弟把铁片装上,绕着小妖车走了一圈说,“你没去外城墙是没亲眼看到那么多的渐蓄美人蜥,当时就连我阿爹都差点束手无策。”
燕洵刚好进门听到这句话,便笑道:“那可不是。”
小妖车和作坊里依旧在调试的大妖车不一样,里面层层叠叠的机关已经用薄薄的铁片包裹起来,外面还有个类似马车的罩子,总共有四个门,都镶嵌着透明的玻璃,最里面还有木头雕的座椅,刚好能让蛋弟弟钻进去坐着。
蛋弟弟打开小妖车机关,老气横秋道:“等哥哥们研究好我就能进小妖车里面坐着了。”
铁疙瘩‘呜’地一声窜出去,又‘砰’一下撞到墙上,后退,迅速跑回来。
“厉害!”秦十四震惊道,“当着能跑起来。”
“那当然,大妖车更厉害,里面的机关也更多,跑起来比马车还快,尤其是在水泥路上,更快!”蛋弟弟骄傲道,“等大妖车调配好,你就能看到了。”
“明日我去上朝吧。”燕洵帮蛋弟弟按住小妖车,关闭机关,冲着秦十四道。
“有劳燕大人。”秦十四连忙拱手。
燕洵轻轻摇头。
当初是因为沈千银才献出去那么多作坊,但如今的场面燕洵也不是没想到过。
他和幼崽们就是借助这些最初时看上去及不起眼的作坊一点一点积累财富,到如今爬到高处,成长为庞然大物。
那些作坊和大秦所有的作坊都不一样,全部都是独一无二你,无论是用的方子,还是发放的工钱和福利,甚至是各个管事的培养,全部都前所未有。
别人只知道燕洵有钱,但只有燕洵自己知道他手底下的作坊每日能赚多少金银。
那些豆干、豆腐,几文钱就能买到,看上去很不起眼,但是当家家户户都买,当茶楼酒馆日日都需要采购的时候,这些不起眼日积月累起来,便会成为一个极其巨大的数目。
燕洵手底下的东西,他自己最清楚。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都在燕洵的预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然哪个作坊都不肯放手,也没想到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竟然也插手了。
晚上躺在炕上,燕洵仰面看着屋顶,喃喃道:“果然是自古利益最动人心。”
“不,再多的银钱也比不上大人。”镜枫夜道,“再多银钱,再多的利益,也完全比不上大人一人。”
燕洵翻了个身,滚到镜枫夜身边,侧躺着,枕着自个儿的胳膊,“镜大人为何这么想?这世上所有的事都能用银钱解决,如果没有解决,那便肯定是银钱不够。”
“那是别人。”镜枫夜伸手帮燕洵往上拉了拉被褥,轻声道,“我只要有大人就够了。银钱不过是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
他不需要吃山珍海味,也不需要穿金戴银,最初他来大秦的时候,身上也不过是只有一张兽皮而已,就这兽皮还是杨叔宁看不惯他没有衣裳,随便给的。
他在鸿胪寺第一次看到燕洵,那便能抵上一切。
“镜大人,你这样可不行。若是没得银钱,我们现在吃什么穿什么?难道还能茹毛饮血不成?”燕洵伸手拽镜枫夜耳朵,笑道,“看看我那一屋子的衣裳、鞋子,还有如今这一栋栋水泥楼,不都是银钱。”
“不一样,那都是咱们自己造的。”镜枫夜强调,“不是买的。”
“若是最初我没领着你们熬肥皂,能有银钱,能买来那么些吃食,咱们能从陶罐换成铁锅?”燕洵说着说着,忽然放轻声音,只用气音说,“镜大人说得对,靠自己的本事换来的,不管是银钱还是别的什么,都是自己的,算不上让人心动。”
一切都是燕洵带着幼崽们一点一点积攒的,无论是当初从鸿胪寺走出来修桥还是去海边修长城,甚至是去边城建作坊,都是幼崽们自己造出来的一个个奇迹,都是他们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走过来的。
那是不一样的。
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无论是镜枫夜还是幼崽们,都不会因为利益而心动。
所以无论多少人用什么样的手段去引诱幼崽们,都不会有半点作用,因为幼崽们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他们走的路是独一无二的。
“镜大人看得通透。”燕洵伸手摸镜枫夜的脸,手指轻轻描摹龙鳞痕迹,天天看,日日看,镜枫夜身上的龙鳞痕迹究竟是什么样,都已经熟悉的再不能熟悉了。
“是大人故意问。”镜枫夜往燕洵那边靠了下,“大人。”
这样寂静漆黑的夜晚,屋里的油灯早已吹熄,玻璃窗有两层厚厚的窗帘遮挡,任由外面的月光再明亮也照不到里面,炕上也只有两个人而已,镜枫夜便很干脆的掀开被子凑过来。
他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燕洵的模样,漆黑中燕洵总是会眼睛微微眯起来,瞳孔里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