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宛如酷刑,如今阮端熙见着道兵追来,心底里也说不上是欣喜还是惧怕。
“阮大人,京城乱了。路边观看大妖的人晕倒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全部人心惶惶。京城大夫都没了,全都束手无策。京城大营的道兵也有不少晕倒……”道兵快速说完,仰起脸问,“阮大人有何指示?”
“指示?京城的各位大人有什么指示吗?陆相怎么说?”阮端熙一愣,随即反问,“各位大人……京城怎么会,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上回使臣大人进城,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你是谁派来的?是不是撒谎骗我?”
“阮大人,小的说的话千真万确。”道兵赶忙道。
阮端熙擦了擦脸上的汗,愈发觉得这道兵肯定是燕洵派来骗他的,即便是有几个人被大妖吓到,最多不过是尿裤子罢了,不至于口吐白沫晕过去,只有区区几个人出事,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抬脚踢开道兵,阮端熙冷下脸道:“你且回去告诉燕洵,不用耍这种小把戏,我看的厌恶!”
说完,他便转身就走。
道兵一愣,还想再说什么可已经来不及了,阮端熙已经回到道兵之间,快步走向奇达西,陪着笑脸说着什么。
他拼命追出来,想问问阮端熙有什么指示,偏偏什么指示都没有,阮端熙还以为他是骗子。他是京城大营的一名百户,大大小小也是个官,手底下十个火,管着百来个道兵呢。
然而如今阮端熙什么都没问,就说他是骗子。
道兵狠狠地捶了下地,重新翻身上马,往回跑。
跟着燕洵的京城大营道兵,赵飞腾进了一趟大牢,再出来便摇身一变跟了阮端熙,谢然书还是千户,如今统领京城大营的道兵护送妖国使臣。剩下的京城大营道兵还是跟着燕洵,帮着抬这些昏睡的人。
道兵也有吓晕的,同样来自京城大营,水獭见着好几个自己曾经的好兄弟晕乎乎的被抬回京城大营,心里难受。
他没背景,家中贫苦,在京城大营常常要做许多活,日日夜夜不停歇,但好歹能管饱,也认识了跟他一样的兄弟,如今他因祸得福,跟了燕大人,但原来的兄弟却还是跟以前一样,甚至还不如以前。
“水獭,燕大人叫你。”
“啊?”水獭一愣,忽然想到什么,赶忙飞奔着跑到燕洵面前。他就知道燕大人向来心善,不会见死不救。
燕洵上下打量水獭一眼,笑道:“水獭是吧,不错,模样变了些。那些受到大妖冲击的道兵你都认识多少?”
“我认识一大半。”水獭大声说完,又赶忙说,“剩下的我也都认识,不过没说过话。那些我知道是什么人,他们要干活的,京城大营的很多活,都是他们那种人干。”
第214章
京城大营多世家子,修为不算好,进不了皇帝的金吾卫,又不想进巡查卫,便只能进京城大营混日子。
“兄弟们,等着。”水獭得了燕洵给的玻璃瓶,仔细的包裹好放到怀里,拔腿就往外跑。
“等等。”燕洵在后面喊,“拿两匹战马,换乘。”
鸿胪寺旁边有巨大的空地,养着从边城带来的战马。
这些日子战马被闲下来的道兵伺候的很好,个个油光水滑,膘肥体壮,此时都安静的站在一边,眨着大眼睛看着鸿胪寺门前忙忙碌碌的人。
水獭猛的停下,冲着燕洵深深弯腰拱手,拔腿跑向战马。
京城大营也有马匹,但称不上战马。
平日里养马的都是水獭这些人,出身贫寒,家中无甚帮助,甚至还有些拖累,能进京城大营,能修行,能温饱,这就已经很好了。
然而骑马的人却不是他们,而是那些从不养马,除了修行从不做别的活计的,出身富贵的道兵。
“驾!”水獭一勒缰绳,来自边城的战马便飞奔出去,风驰电掣,原地刮起一阵风,仿佛托着战马前行。
从鸿胪寺到京城大营,原本要跑两个时辰,因为他们这些道兵不能轻易来京城,只能绕路。水獭知道大营里的那些人以谢然书为主,经常来京城潇洒,甚至还有娶妻生子的。
而水獭却只能呆在京城大营,一旦私自跑回京城被发现,便要受罚。
大营就在前面。
战马直接越过大门口根本没多少用处的木栅栏,直冲最里面的营帐。
“吁……”水獭勒紧缰绳,喊了一声。
战马便极通灵性的个然而止。
他翻身下马,冲进前面有些破烂,还散发着些许意味的帐篷,神采奕奕的喊:“兄弟们!都有谁伤到了?我带来了燕大人给的良药,保准药到病除。”
大帐中挤挤攘攘的摆着床铺被褥,下面是干草,许多道兵身上还穿着单衣,蜷缩着靠在火堆旁边。
京城大营向来富裕,甚至不必边城大营差,只是里面的道兵和道兵不一样,发的兵饷钱粮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些水獭的兄弟也只能保证自己的温饱,其余的……无能为力。
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水獭。
水獭昂首挺胸,大声道:“燕大人让我来救你们。大妖冲击非同小可,你们修为不够根本承受不了,若是没有这良药,你们永远都不可能恢复,请大夫也没有用。”
他听那些小幼崽说过,良药只有一副,天底下独此一份!
那些小幼崽说话从来都不会避着他,他本无意偷听,后来被海边驻扎的道兵百户大人王化点醒,这才知道那群幼崽可不是谁都没防备,那些话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但是他并不明白,直到如今他得了良药回来,才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从那时候起,不或许从他们这些倒霉鬼被选中护送钦差大人开始,燕大人就已经把他们和其他道兵分开了,赵飞腾那些人是一波,他们这些人是一波。
他们虽然也是京城大营的道兵,但燕大人从未一视同仁。
这种认知让水獭热血沸腾,又忍不住热泪盈眶,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燕大人从来都是心善的,会记着每一个好人,也会帮助每一个人。
“水獭,你怎么回来了?”大帐里的一个伙夫长站起来,他没有相信水獭说的话,而是问,“你不能去保护钦差大人,回京城大营了?那上面有没有怪罪下来?我们听说钦差大人犯了事,一直在打听消息,担心你受牵连。”
当初水獭是因为被赵飞腾压着,非要他从马肚子下面钻过去,咒骂他是马生的,没娘养的野种,他没忍住,和赵飞腾打了一架,后来便被选中,和赵飞腾一起去护送燕大人。
那时候他只想着找机会报复赵飞腾,如今想来,怕是早有人看中他和赵飞腾的矛盾,甚至期待他能趁机报复赵飞腾,从来让京城大营的道兵出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