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利爪幼崽赶忙开始指挥。
巨大的作坊分成好几个地方,蚕茧要经过好几道工序才会被送进机器。
当竖立的线箍出现细线的时候,所有人包括燕洵自己都长舒一口气,他们成功了。
有了线,就有了布。
新的纺线机,新的织布机。
棉花纺线要简单的多,棉布也是最先织出来的。
“蚕丝和棉线混合着织一些布料试试。”燕洵道。
棉布柔软细腻,表面纹路十分细小,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表面还有一层柔软的绒毛,十分贴肤。燕洵亲自搬出缝纫机,给幼崽们缝了不少轻便的衣裳。
当第一块布织出来的时候,整个边城都陷入狂欢中,燕洵也趁机宣布大家可以歇息一天。
大家跑到外面,嗷嗷乱叫,捂着脸,一边笑,一边擦掉眼中的泪水。
欢哥从作坊跑出来,一路跑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坟包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喃喃道:“阿弟,哥哥现在有本事了,能养活你了。”
“现在我们织出布来了,听说还会运到京城卖,价钱很高。阿哥现在工钱很高,作坊里还管饭,每顿饭都管饱,有干饭,不是稀粥。野菜也不用吃了,有好吃的豆芽。”
“阿弟,田地也不用荒废,都种了桑树和棉花,还有那么大的犁,要好几个人才能拉动。”
“我们家变富裕了,阿弟……”
欢哥趴在地上,眼泪哗啦啦的流。
他还记得那时候发生的事,弟弟瘦瘦小小的,只有那么点儿大,胳膊腿细的只有骨头,眼睛大大的。
邻居家的小孩跟弟弟一样,也是那么没的。
旁人家的孩子也都是那样没的。
活着的人痛苦的活着,死去的人留下痛苦的死去。
“你阿弟如果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会很高兴的。”撼山幼崽在作坊里的时候就看到欢哥有点不寻常,便跟着出来了。
见欢哥一直低声喃喃着,撼山幼崽心里也不好受。
如果他不是妖怪,那么他早就死了。
他曾经偷偷看到那个小孩一点一点饿死,欢哥活了下来。他那时候以为自己也会饿死,要不然就会病死。
当时欢哥吃了那块饼子,阿弟没有吃。
撼山幼崽也想吃那块饼子,但是他知道自己就算吃了那块饼子身上的病也不会好。
“你阿弟其实知道的。”撼山幼崽小声道。
当时两个孩子只有欢哥能活下来,阿弟太小了,就算吃了饼子也活不下来。
有时候现实就是那么残酷,身处其中的人根本没有能力改变,只能被动的承受现实给予的痛苦。
活着就很艰难了,哪还有能力去想别的?
“以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撼山幼崽说,“我家大人是最好的大人,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这回大人带来好多好多粮食,库房里的银钱也花了很多,都是为了让大家都吃饱饭。”
“我们一起努力,让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
欢哥耳边恍惚响着阿弟的声音,他慢慢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过去,把撼山幼崽看成了自己阿弟。
只是他内心很清楚,阿弟已经没了,眼前的这只是撼山幼崽,不是阿弟。
“阿弟……”欢哥低声道,“我一定会努力,不让这种事再发生。”
边城艰苦,田地没有产出,军户们没有粮食补贴,全靠野菜和边城大营从牙缝里抠出来的粮食养活,每年每年都有许多孩子静悄悄消失。
当田地中满桑树和棉花,当第一块布织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意识到,以前的日子再也不会回去了。
他们有的是力气干活,他们可以少吃饭,他们可以夜以继日的干活,只要能让自家孩子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孩子,你现在能吃饱饭,全靠燕大人,知道吗?咱们织出来的布,拿到京城就能换成粮食。”鸣哥儿语重心长道,“咱们不能忘了燕大人。”
“我知道。”欢哥点头,“我会永远记住。”
狂欢从这一天开始,永远都不会结束。
每个人一睁眼,就能想到今天要干多少活,要对得起自己吃的那口饭。
每个人闭上眼睛睡觉之前,都要想想今天干的活够不够多?对得起今天吃的饭吗?
每个人都干劲十足,有使不完的力气。
撼山幼崽回来跟其他幼崽们说欢哥的事儿,“他心里一直很内疚,不过很少说出来,是所有孩子中最努力的那个。其实欢哥不算聪明,但是他很刻苦,学习进度是所有孩子中最好的。”
“都是苦命人。”黑白幼崽道,“咱们以后对欢哥好一点。”
“嗯呢。”火焰幼崽赶忙点头,“等我学会草编蚂蚱就编一个送给他。”
边城大营,燕洵又来了。
幼崽们都没来,只有镜枫夜提着铁箱跟在燕洵身后。
“燕大人来了!”秦穗看到燕洵进来,赶忙给他让路,看到镜枫夜还冲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