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有女怀春,吉士诱之。(2 / 2)

荆棘婚路 舒沐梓 3819 字 3天前

人间地狱是什么样的?大概就是我现在身处的地方。

我不敢说话不敢动,就在我进来的原地蹲下,尽力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不远处有个男人不停的用头在撞墙,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是敲击在我的心里。震的人心脏一抽一抽的。

惊恐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的处境。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四周,每一个行为怪异的人,心神提到了百分之二百的程度,就怕他们哪一个会突然失控向我攻击过来。

就在我精神无比集中的时候,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倒挂着的脸,四目相对。

“啊!!”我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背后重重的撞到铁门上。

是个女人。

她那丝袜绑在这房子四周的铁栏杆上,整个人呈现倒挂的姿势。

一个头朝下倒挂着的女人。

抱紧了双腿,我将自己缩成一团。

可她并不打算放过我,身子一动一动的,丝袜跟着她的动作,从铁栏杆上划过来。

她距离我越来越近,我几乎能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个皱纹。

她年纪不小了,看得出年轻的时候长相是不错的,她的眼睛周围有纹过的眼线,嘴巴应该也是纹过唇的,所以她现在尽管是素颜,可是看起来还是有浓妆艳抹的痕迹。

女人的皮肤已经松弛,因为她倒挂着,所以整个脸的样子非常的奇怪,看着像是小丑的样子。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呼吸。

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老式留声机的效果,“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我整个嘴巴都抖的不成样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她又问了一遍。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就有些失控,身体一使劲。整张脸都贴在了我的脸上,睫毛每一下的煽动我都能感觉的到,她发起狠来,“难道你不想听我的故事!”

我太害怕了,大喘气着逼自己说出,“我听!”

她怪异的一笑,身体又荡了回去。

“我年轻的时候是我们学校的大美女,人人都喜欢我,我都瞧不上他们!一群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有什么意思!我只钟情我的中文老师,他穿着长衫的样子。简直像是一幅画!他站在讲台上教我们背诵,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她背着背着卡住了,原本有些陶醉的表情一下子变了,眼睛里出现疯狂的痕迹,手里捏着的丝袜一松,整个人就在我面前狠狠的摔在地上,她脑袋重重捶地,我几乎以为她的头破了。

可她没有。她坐在我面前大声哭嚎!“我忘记了!怎么办我忘记了!我怎么能忘记!怎么能忘记!”她疯狂起来,扑上来掐我,“你知不知道后面的内容是什么!说!给我背出来!”

神经病人通常都力大无比,我根本挣脱不了她的挟制,疼的扭着身子躲,嘴里却快速的背出来,“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我是中文系毕业,又做了好几年语文老师,《诗经》难不倒我。

她突然惊喜起来,不再掐我转而拉着我的手说:“你也会背,你真的会背!你是好人,你是大好人!”

根本不给我机会,她接着说,“你后来是不是也跟我一样,上山下乡没能继续上学?对!你也一定是这样的,那个村支书。他不是人!他半夜爬进了我的宿舍,他.......不是人,是恶魔,是恶魔!”

然后她开始哭,“他逼我生了他的孩子!哈哈哈哈!魔鬼的孩子就是小鬼!!那个孩子长的像极了魔鬼!!”

“我杀了他!一刀一刀的割,把他身上每一块肉都割下来吃掉!!!!这样我就不怕魔鬼了!!!我就不怕了!!”

她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跟也被她割了一样。

我像眼前的女人大概是在十年动乱中遭到迫害的人,那样残酷的年月逼疯了她。

这么想着,我有些心软,轻声问:“后来呢?你的中文老师呢?”

听到我问话,她不再发狂,而是露出真切的悲伤,有些痴痴的说:“死了!被活活打死在我们上课的那间教室里,听说血溅的很高,后来那些血迹上面还长出了绿色的毛!!”

说完这个,她一个转身,像是有特异功能的人,四肢着地的往墙上爬,像是壁虎或者什么动物一样灵活,完全不像个人。

我吓的半死,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又爬回高处,用丝袜固定自己,然后倒挂在这座房间的屋顶上,整个人蜷缩起来,像是休眠的蝙蝠。

不动了。

因为这个女人,我对这间屋子里的人有了全新的认识。

恐惧深入骨髓。

那个以头撞墙的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他一下下的撞,奇怪的是他的头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撞破。

周围还有很多人,有人拿着洋娃娃喃喃自语,有人又哭又笑,更有人爬在地上像狗一样的行动。

我蜷缩着。

晚饭是从大门下方的空格里放进来的,速度很快,根本没有给我任何的机会说话!

满屋子的人。不夸张的说,在三秒钟之内就冲了过来,我急忙躲在角落,看着这群人像是野兽一样的抢着食物。

这样的地方,呆着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夜幕降临,虽然屋内还是开着灯,可灯光并不明亮,外面渐渐黑下来,只有迎风飘荡的树,像是在午夜里摇摆的手。

入夜之后,这间房子里的很多人开始有了变化。

比如白天躺在地上一直无声无息的人突然坐了起来,他看起来像是正常人,站直了身体开始发表演讲,是很官腔很正式的那一种!

说完还像伟人似的对着大家挥手。

谁知他才讲完不久,就有人扑上去咬他,对,是咬。

完全是跟狗一样的行为模式,看起来逼真又荒诞。

眼前的一切对我来说像是一场噩梦,他们每个人的样子都能引发出我心灵深处最隐秘的恐惧。

这一夜,我恐怕自己熬不下去。

人心真是可怕的东西,面对他们,我心理慢慢的也产生出很多的臆想,我想要大哭大闹,更想要撕扯抽打,甚至我想死。

尽管不停的在告诫自己,不能被周围的环境影响,这些人都不正常,我不能跟他们一样。

可是没用的,身处在这样的环境,谁又能置身事外。

所有的,否面的情绪都在闹中浮现。

我想起很小的时候我妈对着我哭,说爸爸找了坏女人,要赶我们离开家!我记得在帝都寒风刺骨的冬日,我跟着我妈无处可去,蜷缩在街头冻的瑟瑟发抖的场面。

我原本以为我都忘记了。

可不是的!一切都在那里,只是我平时不去想,不去看。

想起章旭跟雅美在床上缠绵的样子,想起彭震对我施暴的样子。

太恨了!

我猛地站起来大吼:“男人都该死!都该死!”然后大笑,撕心裂肺的,这种感觉真让人畅快!那些人,那些伤害我的人,我诅咒你们,都去死!

渐渐的,我的行为跟周围的人看不出分别。

可是这样让我觉得舒服。不再压抑。

原本蜷缩在房顶的女人这会儿降了下来,我哈哈笑着跟她说:“我还会背很多诗,我教你怎么样?!”

我疯了似的,她倒是看起来很正常。

她盯着我的眼睛问我,“你想出去吗?”

我根本不相信,开口念着:“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那女人不放过我,抓着我给我指一个角落,“那个叶子坏了,你能钻出去的。”

残存的理智让我看过去,这房间的防护装置弄的非常好,四周包括窗户上都是铁栏杆,想要出去根本不可能。

可是在房间的一角,窗户的最上方,有一处换气扇,很大的,看起来很古老,不像是现在才装上去的。

四片叶轮,非常大。这换气扇在房间顶上,一般人根本上不去,而且那叶轮之间的距离,也的确没办法过去一个人。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中间一片叶轮脱落了,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洞,我这样的身形,应该可以挤出去。

心中燃起小火苗,我当然想出去,这样的地方,再呆下去我也得疯。

可转念我又沮丧。“我上不去。”

那么高,我根本上不去。

“看我的。”这女人这会儿突然变的正常无比。

她变戏法一样的拿出很多袜子,长长短短的接在一起,然后拖着我一起,要上房顶。

我不是她没有爬墙的特异功能,每走一步都吃力。

她结了的袜子并不能撑住我们两个人,已经有了撕裂的声音,这女人咬牙,“只能荡过去了!”

我不知道她再说什么,下一刻就感觉身体像荡秋千一样的飞起来。

这一切来的太快,我根本无法控制与操作。

我终于到了换气扇旁,一点点的往外爬。但是到了这会儿,这女人好像又发了疯,她抓住我的腿将我推了出去,大吼着:“去陪我老师吧!”

我从换气扇被推出来,才发现自己是在半空中的。

那间房间,在三楼!

身体不断的下落,我突然不怕了。

这样其实挺好的,我终于得到了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