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正清想了好一阵,也没有想起来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只是对面的人眼睛里流着的莫名的光,却又莫名的熟悉。
他过了很久很久才想起来,好似在十几年前,他身边也有这么一个,看见了他双眼就会发出光亮来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休息脑子有些转不动,他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趔趄坐在椅子上,垂下了头很困惑,怎么看怎么熟悉,可偏偏又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好像是被谁塞了一团棉花,浸满水就沉甸甸的,让人什么也想不清楚。
直到眼前这个熟悉异常的人朝他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甚至算得上是诡异的微笑,朝他喊了一声:“父亲。”
他才终于惊觉眼前这个杵着的像是一根木头一样的人究竟是谁。
韩止!他脑子里的棉花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电光火石之间好像想明白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又好像仍旧混混沌沌什么也不知道,生平头一次害怕起来。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害怕,他从来就不信鬼神不信轮回,当年小范氏骂他和大范氏的时候,常常对他们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从来都嗤之以鼻。真的举头三尺有神灵的话,这世上还会有这么多不平事?简直笑话。
可是现在一个明明已经应该死了很久的人忽然站在了他跟前,他却又想起这句话来了,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么,眼前的韩止.......还是他之前的儿子吗?
韩止把头上的帽子一把扯下来,转了转脖子活动了活动筋骨,很是悠闲自在的倚着桌子站住了,嘴角上翘的飞快开口:“怎么,吓傻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无所顾忌的拿起桌上的一张纸看起来:“这不像是侯爷的作风啊,侯爷是什么人,都敢造反敢勾结鞑子的人,可以说有通天之能,怎么会怕呢?你从前不是最爱说一句话,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吗?我现在就算真是个鬼,你也不该怕我啊。”
韩正清脑子有些混乱,嘴唇抖了抖没说话。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的原配没给他生孩子就死了----是被大范氏毒死的......不,他其实也有份,他明明知道,却还是纵容了大范氏那么做。
所以韩止,的的确确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他虽然不信神佛鬼怪,可是对流着自己的血的孩子,着实做不到无动于衷,在韩止刚出生的那几个月,他甚至连大范氏都抛在了一边。
从前对大范氏求而不得的痛苦好像瞬间就被治愈了,小孩子天真的笑脸,亮的出奇的眼睛,每一样都击中他的软肋。
他那个时候甚至在想,其实得不到大范氏也不是那么要紧,小范氏也一样是表妹,还给他生下了孩子,他那时候还有些如释重负,觉得放下了执念,以后好好过日子整个人生都会轻快起来。
谁也没料到小范氏竟会因为自己对孩子太过亲近而想捂死孩子,他气急了,那时候还是大范氏想法子找了奶娘,给韩止配了得用的丫头,后来他还是尝试过亲近儿子女儿,小范氏就又想给他们下毒然后自杀,要不是大范氏找了名医,孩子们的性命早就没有了。
这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他也就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开始对小范氏不管不顾,听了大范氏的话觑准时机接了父亲的班,来了大同镇守,开始给大范氏充当马前卒。
得不到的越是想要,何况大范氏总是对他若远若近若近若离,他渐渐的,终于把畏他如蛇蝎的小范氏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