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瞬时有些尴尬,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贺终南自小与他胡闹惯了,指着他脾气好,成日当个猫呀狗呀一般的逗弄,满是欢喜。
因风狄生自幼生的美貌,后又与她脾气秉性相合,她要做的事,要说的话,对方从来不敢忤逆她分毫。
众人自然是艳羡他二人感情甚笃,她瞧在眼里,这虚荣心便也胜了一层,愈发嚣张。
日子长了,只待这些是理所应当,未曾做过他想。
如今被风狄生这般硬生生的说了出来,反倒是给了她懵头一棍,不知如何应对是好了。
贺终南不比寻常女子,她自幼在浮云长大,对男女之事看的极轻,如今听的风狄生此言,只觉得若是被师父知道了,只恐怕两人都少不了要受责罚。
她心性尚轻,未经世事,又从小一门心思求道成仙,根本没有成家立业之打算。
仙门之中,虽然各派八卦不断,常有争风吃醋之事传来,她从来只当是个笑话听,心道这些人正事不干,闲事倒是用力,难怪这么多年四大派也出不了个厉害人物。
如今,被风狄生这番言语一激,又见他望着自己,双眼通红,情深意切,言辞恳恳。
贺终南左思右想,在心中转了一大圈,只觉得风狄生莫非是思想松动,行差踏错,走了邪路。
贺终南一向以浮云山大师姐自居,山上就算发生一点大小破事,她都管的不亦乐乎。
如今摊上了这档子事,她虽然是个不开窍的,可是如今见得风狄生这般模样,就算是再傻,也看出他对自己存了什么心思。
贺终南心道,罢了罢了,如今既然已经戳破,不如就此做个了结,也算是断了他的念想,省得以后坏了他的修为。
她思虑妥当,开口说道:
“师弟,这只金钗又是何物?”
风狄生举起此物,小声念道:
“这乃是我娘的遗物。”
贺终南没想到这竟是风狄生娘亲的故旧,她知风狄生家世坎坷,从小都尽量避讳提及此事,如今见得他拿着此物,满脸忧思,便知他是又想起伤心往事了。
她顿了一顿,好言相慰道:
“师弟,是我唐突了,你收起来吧。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前尘往事,就当是过眼云烟,更何况,你爹娘的事,那是上一辈子的恩怨,恩怨已了,与你便也再无牵扯,又何苦紧紧抓住不放呢。”
风狄生牢牢握住那只金钗,仿佛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他默默絮叨:
“我娘当时可喜欢这样东西了,我小时候,她常抱着我,我记得她就把这金钗带在头上,满是欢喜的样子,我有时候调皮,总爱用手去抓她,有时候将娘的头发弄乱了,她也没有骂我。可是有一次,我一时手痒,将这金钗从她头发上拨弄下来,随手扔在了地下,却被我娘好好骂了一顿,她说这东西很贵重,将来是要传给我媳妇儿的,怎么能够随手乱丢呢……”
风狄生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好像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不得了的事。
贺终南忍住话语,静静的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当时还小,不懂事,也不知道这金钗到底对我娘为何这般重要。再长了几岁,稍微懂点道理了,也曾问过我娘,家中的金银首饰如此多,为何娘亲单单只对这样东西情有独钟呢。我还记得娘当时笑着回答我,说此物是她心爱之人所赠,还说,等我长大以后就明白了。我那时候稀里糊涂的,还以为她说的心爱之人是我爹,心里更是迷惑,爹明明送了娘那么多好东西,为何娘却说,只有这柄金钗,才是爹爹所赠呢?”
风狄生心口苦涩,满腔郁愤,幽幽说道:
“当时我却不知道,原来我亲爹,另有其人。”
贺终南不忍见他如此痛苦,忙握住他的手,像小时候那样耐心劝慰道:
“师弟,好了,别想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这东西,眼不见心不烦,不如就此收起吧。”
她正要将这零零碎碎的几样物件都重新包好,不料风狄生突然发力,反转握住她刚刚抓住自己的手,定睛向她望来。
贺终南心中生疑,抬头一望,只见风狄生满眼噙泪,脸色怮动。
他牢牢握住贺终南的手,喉头一紧,声音苦涩:
“师……师姐,我若将这柄金钗赠你,你可愿意?”
风狄生此言一出,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肩膀颤动,满面低沉,他既期待又恐惧,整个人垂头而落,再也不敢抬起。
贺终南感到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也在不停的发抖。
即便是这样,他也未有丝毫松开之意。
贺终南轻叹一口气。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