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尔被关在离落宫一年了,这一年的生活同以往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她和越歌相敬如宾,和和睦睦。
相敬如宾……
越尔指尖触了触面前的花瓣,神情散漫。
她有时在想,越歌会这样容忍她多久呢?
这一年来,越歌从不逼迫她什么,一切都点到为止,瞧她开始逃避了,就适时地放开,不疾不徐。
越歌的底气,是她从一开始就断了越尔所有的路,所以她不着急逼迫越尔,因为一切都还在她的控制内。
越尔,大概是她最后的难关和奖励,等她将越楚解决掉,越尔和皇位都唾手可得。
等到那一天,越尔想,她就真的再没有选择。
心情烦闷,越尔无奈只能念念书。书中世界宽广,总能有她翱翔之地。
只是未曾想,她的吟书声竟能给这冷清的离落宫招来一位客人。
来人神情冷淡,眉宇间自有一股愁绪,瞧着柔弱,却自蕴一股韧性,通身萦绕着一袭淡淡的书卷气,
越尔自是惊讶,惊讶完心头又有些欢喜,这一年来,她还是第一回见到陌生人。
所以当苏汐问她想不想出去走走,她犹豫后即便答应了——不论她怀的是何居心,越尔仍想走出去看看。一步也好,她也会烦闷被越歌完全掌控的日子。
苏汐是个蔫儿坏的,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并不能带她走出多远,转了个角,将她拐上了树,树荫浓密,将枝桠上坐着的两人完全遮住,然而视线开阔,能完全看清离落宫附近的情形。
越尔看着越歌带着一个女子进来,那少女神情焦急阴郁,似在找人,越歌犹豫了一下,带她进了离落宫,然而等发现越尔也不见了的时候,越歌的神情一下变了。
而后越歌召集宫中护卫,大张旗鼓,绕着满宫地找,眸底压着深深的焦躁和怒火,瞧着骇人。
苏汐似是看出了什么,又或许只是确信了什么,转头看她的时候,眼神有些复杂。最终只是伸出手,叹息着摸了摸她的头。
以越尔的身份来说,这是一个分外僭越的动作,即便越楚也很少这样对她,像个姐姐一样,充满怜惜。
越尔想,苏汐,真是个很特别的人。看起来规矩守礼,可她骨子里,却有那么几分无拘无束的味道。
苏汐是不想让苏浅找到她的,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越歌,却不想把苏浅绕了进来,此番回去,定又会将她看得更紧……她快喘不过气了。
然而越尔若是因她落到更惨的境地,苏汐却是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在越歌的神情愈发阴沉之时,苏汐叹了口气,拉着越尔走入众人的视线。
越尔看着越歌朝这边狂奔而来,将她抱住之时撞得她浑身发疼。
苏汐却是挣扎不过,直到冷声唤了一声“苏浅”,那个抱住她的女子才终于将她放开,只是仍牢牢地攥着她的手腕不放。
越尔看到苏汐转过来朝她道了一声,“抱歉。”
越歌像是魔怔了,尽管她安安静静待在她怀里,越歌也没有松开她的意思。越尔抬手拍了拍她的肩,“皇姐,可以放开我了。”
越歌的脸色仍旧不好看,但还是没有在众人面前为难她,越尔走过去同苏汐说话,“是我自己想出来走走,同你没有关系的,不必感到抱歉。”
她又笑,“若是可以,闲暇时姐姐可来找我解解闷。”
苏汐点头,眸中有些隐忧地望向越歌。
越尔也转头去看越歌,既然越歌敢带苏浅进离落宫,该是信任之人才是。
于是越歌点点头,“偶尔可来坐坐。”
苏汐应了下来,可看向越尔时仍是忧虑,越尔没领悟到,只是看她同苏浅纠缠时有些不自然的神情,心里猛然跳了跳。
她只好摇头解释,“姐姐……多虑了。”
苏汐沉默下来,不再多说,告辞而去,苏浅紧拉着她的手跟在一侧,苏汐也不理她,两人的身影慢慢淡了。
越尔望了许久,直到越歌牵了她的手,低下身将她抱起来,回了离落宫。
越尔看着飘落的柔粉花瓣,一路回到居住的寝殿。越歌将她抱了进去。
越歌没有问她,她也不曾开口解释,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越歌招了人将政务搬来此处处理,一直坐到深夜。
越尔不怕她对自己做些什么,只是有些乏了,斜倚在被子上,恹恹道,“皇姐,夜深了,你该回了。”
然而这回越歌却置若罔闻,坐在原地岿然不动,越尔只好又叫了一声,“皇姐。”
越歌停下翻公文的动作,低声道,“今夜不想走了。”
床边一片寂静,连火烛跳跃都似有了声音。
越尔不曾答话,只是脑子里回想起苏汐今日那隐晦的眼神。
脚步声向床边挪动,越尔握了下掌心的被子。
越歌从背后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越尔的长发落在胸前,她闭眼侧了侧身,将脸半埋进枕头里。
“抱歉。”她低喃了一句。
越歌指尖顿了顿,不再吓她,替她掖好被子便走了。
越楚兵败之后,越歌的军队势如破竹,很快,越楚就被押解回京,禁闭终身。
越尔看看天色,晴朗灿烂,天气意外地好。苏汐来此瞧她,正好同她一道去看看越楚。
越楚也在这里了。越尔有些惆怅。
苏汐好似看出她的烦心事,很奇怪,她劝她“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