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排在他身后,看见他返身回来的时候,嘴角挂着抹释然的笑容,来台湾是对的,他终于解开了一个心结。
九九心情大好,走上前,把手中的康乃馨扔进未封土的棺材上,她斟酌了下,小心翼翼道:我也可以喊你妈吗?你不回答,我就喊了哈,妈,我和兰花儿年底就要订婚了,你开心吗?我会好好跟他在一起的,你放心吧。
洒完花,好像完成了一件心愿,兰仲文和九九同撑一把雨伞,看着泥土一瓢瓢洒在棺材上,直到全部填满,夷为平地。
叶老双手负在身后,由秘书撑着伞,他看着泥土一瓢瓢淹没了自己女儿的棺材,表情平静:雅雅,爸就送你到这里了,一生没能为你做些什么,在这里跟你说一声抱歉,你也不要担心我,我身体很好,会好好活下去的。
这一天,雨一直没有停,整个天地都陷进了一片寂寥中,兰仲文在房里收拾衣服,见九九窝在自己床头不动,疑惑问她,“还不去收拾东西吗?晚上八点就要离开台湾了。”
九九沉吟,“你不觉得外公很可怜吗?他一个人在台湾,孤苦无依的。”
一想到他那张跟兰仲文酷似的脸,九九就心疼得不得了。
“外公吗?”兰仲文神情淡淡的,“他昨天告诉我,他决定要返回广州探亲了,那边有很多亲人,他说他大概要回去住一两年,还有外婆,他现在长居台湾了,要把外婆的骨灰请回台湾来,跟母亲合葬。”
说完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外公回了广州,有个照应,以后我们放假回广州了,也能去看看他。”
九九点头,“好吧。”
“你快去收拾东西吧,外公说不想送我们,他不想看见别离,会流眼泪的,叫我们先回去,等回了广州,再去看他。”
“那不是要寒假的时候才能见到了?”
“嗯,到时候我们订婚,老人家也能高兴高兴。”
九九吐出口浊气,“那好吧,我去收拾东西了,你找我。”
“好。”
离开叶宅前,兰仲文回头看了眼,重重棕桐树后,他的目光似乎越过了主宅的墙壁,落在那个双手握着拐杖,闭着眼的矍铄老人。
他在心里轻轻道:外公,你要保重。
说完与九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叶宅。
台湾飞往上海的行程需要110分钟,期间,飞机误机,晚到2个小时,等他们登机已经是晚上10点了。
机长浑厚的声音至广播讲机里传来,“各位旅客,由于飞机误点,我们将在凌晨三十分登陆上海国际虹桥机场,祝各位旅客旅程愉快。”
中英双语各重复两次,接着空姐开始派发飞机餐了,人群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有有点不满。
空调有点大,九九抚着自己发凉的手臂问兰仲文,“飞机又延误了吗?”
“嗯是呢,晚到二十分钟。”
九九无奈,“怎么老误点啊,感觉十次里面有八次误点,你之前来香港会不会经常误点?”
兰仲文点头,“很正常啊,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会误点,只算出了飞行行程,有时候会碰到维修的问题。”
“这样啊。”九九似懂非懂的点头,打了个抖,“好冷啊。”
兰仲文握住她的手,刚好空姐走到他们面前来了,带着隔热手套派发飞机餐,“您好,请用饭,小心烫。”
兰仲文接过飞机餐,对空姐用英文说,“你好,请拿一条毛毯来。”
空姐抬头,见到说话之人竟是个帅得让人喷鼻血的帅哥,她面色微微一红,娇羞道:“好的,请稍等。”
飞机餐嘛,九九一看到这个眼睛就亮了,特别好吃,她伸手掀开腊味饭的锡盖,被迎面而来的热气熏了下,烫得她急忙缩回手捏在耳朵上。
兰仲文看得好笑,用纸巾裹着自己的手帮她拆开锡纸的包装,“你别看这个锡纸好像是冷的,这些饭都是刚从烤箱中拿出来的,很烫的,吃的时候要小心哈,慢点。”
“噢。”九九应答一声,她就奇了怪了,之前吃的那个是冷的,今天这个怎么是热的了?真搞不懂航空公司的心思。
饭吃到一半,空姐给兰仲文送毛毯来了,她双手把毛毯奉上,红霞满脸,娇艳欲滴,“您好先生,这是您要的毛毯。”
“谢谢。”兰仲文接过她的毛毯,递给九九,“你等下吃完盖着睡,就不会那么冷了。”
九九心中温暖,重重嗯了一声。
兰仲文看九九喜欢吃腊肉,把自己锡盒中的腊肉都挑给她吃,她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兰仲文也笑,九九高兴,他就高兴。
吃完饭九九睡着了,靠在兰仲文肩上,轮廓安谧。
兰仲文静静看着她,内心柔软。
飞行过程中,飞机遇到了强电流,机身一颤一颤的,把睡梦中的九九给吓醒了,九九感到飞机在盘旋,一会倾斜,一会直走,她本来就有点恐高,坐在飞机上,吓得双腿发软。
兰仲文见状,拆了巧克力给她吃,“吃点东西,不要紧张,只是遇到电流了,没事的。”
九九还是坐立不安,握着巧克力不敢吃,“真的没事吗?”
这话一说完,飞机又猛然颤了一下,把所有睡梦中的旅客都吓醒了,所有人开始翻手表,纷纷抱怨道,“什么情况?不是说十二点半登陆吗?现在都一点了?”
“飞机遇到电流了,无法登陆啊。”另一个旅客回他。
“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
众说纷纭,吵得机舱内惶惶难安,空姐出来安抚旅客,旅客不满,开始发脾气了,“到底什么时候能登陆你给我个准确时间?本来说好10点到上海了,现在都他妈1点了,五个小时了,我还得在天上呆多久?”
空姐无可奈何,一直解释,歉意的说,“请不要着急,飞机马上就要登陆了。”
“马上是什么时候?”
空姐支支吾吾,“请稍安勿躁,飞机马上就要登陆了,请各位旅客戴好安全带,保持安静。”
就这样一直吵了30来分钟,九九惶恐难安,紧紧握着兰仲文的手。
那个吵闹的旅客就坐在九九他们对面,兰仲文看得烦了,沉声指责道:“延误都已经延误了,你吵闹就有用吗?”
“这不是耽误我时间么?”
“命重要还是时间重要?都已经这样了,也不在乎那几分钟了。”
旁边的声音突然消了下去,本来兰仲文是不会管这种闲事的,但是他一直讲,弄得九九不安,他的心情就不好。
空姐感激地看了兰仲文一眼,与此同时,机长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了,“各位旅客,由于飞机遇到电流,本次航班将会延误,将在一点四十分登陆上海国际虹桥机场,祝各位旅客……”
刚才那位在吵闹的旅客看了下手表,“一点四十分,那不就是现在吗?”
空姐松了一口气,“请各位旅客打开遮阳板,检查安全带,飞机即将登陆……”
由于遇到电流,飞机在空中盘旋了三圈,伴随一股刺耳的咯咯咯声,飞机快速滑向地面,停在空旷的停机场上。
凌晨2点的上海寒风刺骨,九九一落地,赶紧缩进兰仲文怀里,困倦加上寒意让她的头昏昏沉沉的,不停打着哈欠,双目涣散,兰仲文把外套裹在她身上,站在计程车道拦车。
等车开到兰仲文学校门口,已经是四点了,兰仲文不敢让九九一个人在外面过夜,于是跟她一起去了酒店,那天晚上,两个人都累惨了,相拥在床上,沉沉睡了一夜。
九九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三点,昏昏沉沉中,感到有人打开了房门,一个虚影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她掀起眼缝看着,不想睁眼。
“九九,起来了。”少年拍着九九的脸,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懒猪,快起来了。”兰仲文嘴角温柔,见九九缩到被子深处,打算屏蔽他。
兰仲文又好笑又好气,把手伸进被子里挠她的脚丫子。
脚丫子被兰仲文抓在手里挠着,九九皱着脸,用力踢了他一脚,“别挠了,我要睡觉啊。”
“快点起来了,我是趁着吃饭时间出来的,等下又要回去上课了。”
九九吧唧吧唧嘴,咕哝,“不要,困死了。”
“快起来了,在睡下去晚上就睡不着了,快点,小懒虫,已经三点多了。”兰仲文笑眼濯濯,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小屁股,九九一愣,霍然睁开眼睛。
这个动作。
她脑袋一懵,闹了个大红脸,“你干嘛拍我屁股?”
“我不知道啊,我乱拍的,也不知道你的屁股在哪里。”兰仲文又哄了她半天,她还是不肯起来。
兰仲文最近发现,九九有秘密了,以前她都不这么别扭的,最近常常动不动就躲躲闪闪的不搭理他,嗯,一定有问题。
“九九。”兰仲压低脑袋,与她眼对着眼,鼻对着鼻,柔声诱哄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九九不肯睁眼,别过脑袋,“没有啊,我能有什么秘密瞒着你。”
兰仲文细细观察她,她的脸又红了,兰仲文觉得有趣,又凑近了一点,“肯定有,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啊?快告诉我。”
“真的没有。”九九不耐烦,挥开他的脑袋,“你不要靠我那么近啦。”
“为什么不能靠近?”兰仲文笑意促狭,“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快说,不然我要亲你了。”
“不要!”九九把被子蒙在头上,“不要过来。”
“好啦,你不说就算了,快点起来吃饭吧,不然等下就冷了,我马上要回去上课。”
九九只好爬起来,头发乱得像个鸡窝,接过兰仲文手里的饭,揉揉眼睛,打算开吃。
兰仲文的洁癖犯了,嫌弃地看着她,“你刷牙了?”
九九懵了两秒,翻开被子跑到洗手间去了。
兰仲文哈哈大笑。
不一会,她又呆头呆脑地出来了,一看就是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兰仲文把筷子递给她,她睡眼朦胧地吃着。
“还没清醒过来?”
九九无力摇了摇头,“上海好冷啊,我头好晕。”
“怎么了?”兰仲文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额头,“体温挺正常的,应该是昨晚太晚睡,犯晕了。”
九九点了点头,开始吃饭,兰仲文看她会吃东西了,就是脑袋清醒过来了,于是也吃了起来,没一会,九九把汤匙伸进自己的饭里,兰仲文抬头,就见九九一脸谄媚,“我的是鸡肉的,你的是牛肉的,我想吃牛肉的。”
兰仲文无奈摇头,把自己的饭换给九九,她终于高兴了,笑得两颗眼珠亮亮的,很是晃眼。
兰仲呆呆看了她好一会,她又躲闪着把视线移开了,兰仲文疑惑,“九九,你干嘛移开视线?你最近怎么了?到底有什么心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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