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毛豆没了。”肖老六这时候打断。
“得咧。”苏琴芸挑了下眉毛,转身走了。
“苏姐说原什么?”廖星燃问。
“她说那天原来就是那个姓陈的。”肖老六说,廖星燃也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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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原野那天上得是肖老六当年开的那辆拉货车。肖老六前头开车,她一人在副驾驶缩着。身上盖了块破破烂烂的薄毯子。
就在两天前,孟原野从拉货车后面窜到肖老六面前,“叔叔,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这儿?”
肖老六一看穿着打扮,拿下嘴里的烟:“你是这儿的姑娘?”
孟原野点点头,又摇摇头。肖老六看她一双眼,显然自己还没搞清什么状况呢,又看她身上脸上全是伤,就问:“有人打你?”
孟原野点头,“嗯。”
本来想再问什么,一想这地方不合适,于是偷偷摸摸带着孟原野绕到房子后头找了个堆废弃建材的没人的地方。
肖老六问孟原野为什么找他,孟原野说在包间里见过他,还知道他不是坏人,不是她们说的东爷那样的人。又一五一十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儿尽量讲给肖老六听了。
要出来时,肖老六又试探着问她:“帮你我能得什么好啊?”
“我也能帮你。”孟原野说。
“你帮我什么?”肖老六问。
“你说。”孟原野说。
肖老六噗嗤一声笑出来,“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孟原野摇头:“不怕,他们打我我都没怕。”
“这样吧,你帮我跟那人要回这次的卸货钱,我就帮你。”
孟原野往肖老六指的地方看去,点点头。
之后肖老六坐上货车,从后视镜里看见孟原野朝那人走过去,说了没几句,男人就从口袋里掏出钱,数了几张塞给孟原野。
肖老六就看着那人掏了钱,之后孟原野就没影儿了,正想着这小屁丫头不会拿着钱跑了吧?孟原野就敲他的货车门。
她把钱递给肖老六,笑起来。
肖老六点了下数:“丫头有两下子啊,你怎么说的?”
孟原野又笑,摇头说:“保密。”
“我能带你走,但不是今天。两天以后,我来接你。你记住我叫啥了不?”
孟原野说:“肖老六。”
“那你叫我啥?”他又问。
孟原野说:“六爷。”
肖老六心想,丫头够机灵。两天以后,人正是苏琴芸来要的,东爷闹事儿,也是这女人摆平的。
“后来?”廖星燃问。
“这不就到现在了么,一晃又好几年过去了。那时候看出她聪明,后来她认识了老苏,发现她也是真厉害。这地方之前漏账短几万,她全给追回来了。
在学校里是什么样不了解,在这儿,别人不肯见的人她肯见,不敢说的话她去说,没做出的行动她行动。于是她,既遭过本该别人遭的打,也听过虚伪恭维的话,她对一切都没抱什么希望,于是没啥是她怕的。”
两瓶柠檬水喝完了,肖老六难免感慨。廖星燃手里拨弄着一根牙签,说了句:“四十分钟前晕倒能从地上站起来,四十分钟后送医院直接下病危。我都怀疑那医院是不是在耍人。”
肖老六说:“我问她,有没有特别害怕,或者特别想要的,她摇摇头,跟我说,六爷,要是活着是场游戏的话,根本就没什么意思,因为没赢家。”
廖星燃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毫无征兆地摔进了一片虚无。四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是漆黑。
他不知道肖老六此刻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但不论有没有,似乎都解释不清这两个男人在同一刻开始,且不知道要在何时结束的,仿佛毫无止尽的沉默。
本该继续的话题,一并随着沉默沉默了,世界也便随着沉默沉默了。廖星燃那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如果还有下一次,孟原野会像那个晚上一样忽然向他靠近,他一定会在她还没有靠上来时,就被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