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现在这话,咱不是没在台面儿上说么?再说,这么多年,老廖什么样,我什么样,您最清楚。乔岐这回找人打人的事儿,相信您也肯定比我更明白。
至于被打的情况,她怕是一样没敢跟您说吧?我告诉您。人,在重症里躺了近半个月,当天下病危一次,差点没命,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我刚刚那么问您,倒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赔钱多少,您得给我个数。”
“那学生?……”乔育平又问。
“唉,别说这些!就说!这么大的事儿,您要是一点责任不负,说不过去吧?这半个月,就没人跟您说这事儿?您要是愿意表态,早行动了,还用等这场?
叔,您是自己闭上眼,就真当所有人都不长眼啊?
廖星燃耸了下肩,接着道:“您怎么教育乔岐,怎么惯着她,跟我没关系,但多少让她收敛着点儿,是吧?还有,那高三学生……”
乔育平突然打断廖星燃,“赔,我赔偿!你说个数!”
“这就看您了。不过,怎么也得这数起?”
“行,一部分交医院,一部分我给她。”
“叔果然明白人。哦,对了,您要教育自家闺女的话,回家再说。吃饭呢,姑娘脸皮薄。”
廖星燃说完,转身洗了下手出去了。坐回桌上时,眼里的氤氲早就散尽,不见踪影。
乔育平一人愣在那里,他手放口袋里,又拿出来,拽纸抹了一把额头,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被廖星燃一波话击得太猛,他觉得头有点晕,又恨不得当下就把乔岐叫过来问罪。
缓了缓,这才出去。
出来时冲着饭桌道:“哎呀,我这老毛病了,不好意思。”
乔岐不说话。
廖星燃给她夹了些菜,她有些无错,又赶紧道什么自己来。
照旧,吃吃喝喝说两句,不过大家好像达成了共识,谁都没有再提刚才的事儿。
这顿饭自廖星然开口之后,气氛就有些奇怪,总得来说,并不是多愉快。每到这时候,廖星燃就想起廖云城的话:层层关系使然,面儿上必须过去。不然,“局”也就难叫“局”了。
人行在世,多数时候脸上的壳子是不能取下来的。无论昨天扮什么身份什么角色,今天又是什么身份什么角色,无非是换副壳子。坦白说,人这种生物,骨子里是永远没办法对彼此坦诚。谁先坦诚了,就意味着,谁最先被推到悬崖边儿上。
掉下去,是很恐怖的事。
……
饭过,廖星燃突然接到林泽电话,说有发小几年没见,这会儿从外地回来了。要聚聚,碰上又是周五,平时见不上的都来。乔育平知道后,说:“我还说你们聚一聚去玩儿,准备给你们找个歌吧,这下不用了,直接把你俩送过去吧。”
“也行,林泽刚还问我岐岐来不来呢。”
“你们,没事儿常聚聚嘛,这长大了,一个个都不怎么见面了。”
“我们哪能天天见。早都不是小时候一起打玻璃珠那年头了。”
有意无意扯了几句,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廖云城和刘秀韵只跟廖星燃嘱咐了句别太晚,便被高志军接走了。
乔育平去开车,乔岐就站廖星燃身边儿。廖星燃扫了她一眼,把校服褂子脱下来给乔岐,乔岐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就听廖星燃声音清冽,“穿着吧,挺冷。”
乔岐接过来,说了声谢谢,披上了。
廖星燃又看看她,“你今天有事儿吧,话都不说了。”
故意套话。
乔岐动了动嘴,正要说什么,廖星燃直接就问:“人是你打的?”
乔岐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委屈。果然,眼红了。
廖星燃当时满脸无奈。这种时候,到底谁委屈,谁想哭啊?
“我就问一句,你可别在我面前哭,我又没整你。”廖星燃脸上没什么表情,挺平静。
乔岐眼泪在打转,抬头对上廖星燃。他看见,乔岐眼里满是不甘,脸上写着娇蛮。
就听她声音有些尖,带着些小女生赌气的意味,问他,“你怎么认识她的?”
“谁?”
“孟原野。”
“我说我认识她了?”
“那你为什么那么问我爸?黎清扬认识你,是吧?”
“乔岐,你要是就这样,在学校里仗着你爸欺负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知道我喜欢你,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你!”她打转的眼泪这会儿掉下来。
“喜欢……”廖星燃自顾自摇头转身,看见从地库口开来一辆车,又朝乔岐道:“收一收,你爸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一样没什么温度,也没什么情绪的一句话。
乔岐已经在心里气得跺脚了。他让她别哭,她果真就不敢再哭。
她其实不想哭,不过是又气又怕。
眼泪没能掩盖住对面前人的恐惧。他的眼睛总是带着穿透力,目光总是莫名让人畏惧。
乔育平的车停过来了,两人开车门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