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车不多,你说人都到了,怕你们等,就超速过来的。”
宋培礼说:“不怕等,这一天我们等的够久了,不差那点时间,安全为主。”
话音刚落,一直在厨房内的宋静笑呵呵的过来,说:“时间差不多了,都入座了,开饭了。”
这时,何嘉莉也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个红色的盒子,走到了周衍卿的身边,将盒子塞进了他的手心里,说:“拿着,我的孩子一人都有一个,我早就准备好了的,终于有机会给你了。”
周衍卿本想婉拒,何嘉莉紧紧的捏着他的手,笑说:“你是我儿子,这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他想了想,也就收下了,说了声谢谢,何嘉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就露出温和的笑,拍了拍他的背脊,说:“行了行了,快入座吃饭,这可是我们宋家第一次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她说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宋培礼一眼,说:“楠木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宋培礼应声,说:“羲和,给楠木打个电话,看看他是在飞机上,还是已经到了。”
“刚打过来,已经来了,他让我们不用等。”
“不行,必须等他回来。”何嘉莉说。
随后,一家子坐在餐厅内等着陈楠木回来。
约莫二十分钟后,门铃响了起来,佣人匆匆去开了门,陈楠木和小蒋一块进来,两人皆是风尘仆仆。何嘉莉闻声立刻起身去门口迎接,见着陈楠木的双腿,不由皱了一下眉,说:“怎么不盖个毛毯?”
“没关系。妈,你不要担心,我都那么大了。”
“再大,在我眼里也都是个孩子。”
终于一家人算是团圆了,等陈楠木入座,宋静说完一句开饭之后,莫名就哽咽了,眼眶微微泛红,立刻侧过了头,迅速的将眼角的眼泪给擦干了,哈哈的笑,说:“今天这些饭菜可是我亲手做的,你们必须吃饭,知道吗?”
宋培礼和何嘉莉自然能体会到宋静此时此刻的心情,宋培礼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脊,笑说:“今天我们应该高兴的。”
“是啊,应该很高兴。终于可以高高兴兴的过个年了,老四也回来了,我们这一家总算是团圆了。”短短句话,她说的几度哽咽,有兴奋也有心酸,总算大仇得报,总算苦尽甘来,只是心里忽然就有些空了。
顿时,屋子里就安静了,大家都端端正正的坐着,面上带着微笑,齐齐的看着他们。
片刻,这几个人像是说好了一样,异口同声的说:“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唯独周衍卿和陈楠木没动,安盺坐在周衍卿的身侧,暗暗的撞了他一下,并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
过了一会,只听到陈楠木弱弱的说:“我这么大年纪,还能拿红包吗?”
随即,大家就哈哈笑了起来,气氛有变得和乐而温馨。
“真是一个个都那么大了,还跟孩子似得。”宋静嗤笑了一声,却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一个个分了过去。
分到周衍卿这里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没有伸手,是有些不好意思,可其他人都拿了,他若是不接受好像又不太好。
宋静笑说:“拿着吧,这是我们宋家的规矩,红包分到结婚成家为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倒是更加显得尴尬了,周衍卿是成过家的,连孩子都有了。宋培礼闻声咳嗽了一声,宋静也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迅速打了个哈哈,直接将红包塞到了他的手里,说:“你就拿下,也就分个开心,不是什么大钱。别不好意思。”
周衍卿低头微笑,也将红包收下了。
之后的气氛还算和谐,大家都有说有笑的,周衍卿虽然不太参与,但脸上的笑容一直都维持的很好,适时的陪着他们笑笑。
饭后,几个人凑了一桌麻将出来,周衍卿本想避开,却还是被拉到了座位上跟宋培礼他们一块打。
打了几圈之后,周衍卿把拿到的三个红包的钱,全部都输了出去,还贴了不少,随后就找了个借口换了人。
陈楠木在旁边看了一会就去客厅看电视了,陈枷枷和小蒋在陪着他,周衍卿去上了个厕所,就过去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陈楠木看了他一眼,笑问:“怎么不打了?我刚刚看你风头不好,一直输,就这么放弃了?”
“我一会还有其他事,坐一会就要走。”
“噢。”他点了点头。
陈枷枷吃了个橘子,目光在他们两个的身上扫了一眼,坐了一会之后,就识趣的走开了。
陈楠木喝了一口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你的茶呢?”
“不用,我坐不长。”
他低笑,说:“你就那么肯定你能走的了?”
周衍卿侧头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说:“应该能吧,他们应该能体谅我。”
“父亲其实很执着的。”
“看的出来。”周衍卿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去美国,是要做什么吗?”
“想问周婵的事儿?”陈楠木抬起了眼帘,同他对视了一眼,浅浅一笑,说:“看来你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摆脱周家人的身份,周衍卿我们告诉你的一切,那不是故事,那是真事,真真切切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
他说着挽起了袖子,露出了自己的手臂,上面是一块烫伤的伤疤,“你是宋家的人。”
“我知道。只是这句话到底是在提醒我,还是在提醒你自己,我想你比我清楚。”
陈楠木微微的笑着,脸上的表情不变,两人对视数秒之后,他才收回了视线,整了整袖子,说:“周婵暂时没事。”
“其实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总会过去的,只要不纠缠,各自安好。慢慢的,她就会变成回忆里的人,令人无法忘怀的也不过是回忆里的那种感觉而已。”
“你是在告诉我,你已经不爱周婵了?”
陈楠木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的笑着喝茶。围围女巴。
周衍卿一直坐到九点才离开,宋培礼并没有太为难他,他们都心知肚明周衍卿接下来要去看谁。周衍卿到橡树湾时,徐妈还没睡,小诺也没睡,但已经有些困了,趴在徐妈的身上一动不动的。
徐妈见着周衍卿,十分激动,说:“先生你终于来了。”
“嗯,小诺睡了吗?”
“已经困了。”
“哄他睡吧,等他睡了,我就回去了。还要去收拾东西,要出去几天。”周衍卿坐在了她的身侧,看了小诺一眼,不知何时他已经睡着了。
徐妈想了想,说:“先生。要不然,要不然你跟他们说说,我带着小诺去见见旬旬,好不好?”
“徐妈,你何必明知故问。”
“可是……”
周衍卿并不给她多说的机会,淡声道:“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我跟旬旬已经离婚了,孩子的抚养权是我的,我不希望他们见面。”
徐妈皱了眉,她虽然嫌少出门,但新闻还是看的,周衍卿的事儿她也十分关注,多多少少是猜到了点什么,想了想,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问,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周衍卿只待了一个小时就走了,推开门出去,就看到安盺站在他的车子边上,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围巾包住了大半张脸,低着头,正在来回渡步,大概是听到脚步声,她停住了脚步,稍稍侧头看了他一眼,说:“你怎么趁着我去上厕所的时候就走了,一出来你人就不见了。”
“想说跟你一块过来看看宝宝,你却先走了,刚刚本来想摁门铃来着,可是怕宝宝水睡了吵着他,所以只好在门口等你了。”安盺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色,笑说:“今天天气真好,不下雨也不下雪,就是冷了点。”
“冷还不回家?”
“不想回去,家里冷清,就我一个人。”安盺瘪瘪嘴。
“我送你回去。”周衍卿开了车锁,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并没有直接上去,像是想到了什么,说:“星河湾的别墅里应该有准备你的房间,或者我送你回星河湾,你自己选。”
安盺没动,晃动了一下身子,歪头道:“我请你吃夜宵吧,我还有三个红包,怎么样?”
“明天要早起,我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想早点休息。”
“不过12点你也睡不着啊。”
“我打电话给罗杏。”周衍卿说着,就直接拿出了手机,准备打电话。
安盺笑道:“好啊,那我们三个一起好了。”
周衍卿没理会她的话,直接给罗杏打了个电话,约在了市民广场。
安盺坐在副座,周衍卿专注开车,她便时不时的看他一眼。半晌,才兀自笑了起来。周衍卿脸上的表情未变,仿佛并没有听到她的笑声。
“一会你把我送到罗杏身边,是不是就打算走?”
周衍卿不说话。
她又呵呵笑了起来,旋即一本正经的说:“说真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撮合我跟罗杏。”
“请你吃个夜宵就这么难啊?”
不管她说什么,周衍卿始终认真开车,全神贯注的,也不跟她说话。
车子到达市民广场,周衍卿找了个地方停好了车子,就带着她跟罗杏汇合。
安盺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安盺一个没注意就撞了上去,周衍卿纹丝不动。
“啊,抱歉,我有点走神。”安盺连忙退后一步。
“没关系,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不要玩太晚。”周衍卿转过身子,随口嘱咐了一句。
“好。”安盺抬头冲着他笑,周衍卿要走的时候,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服,说:“你等等。”
“怎么?”
“明天你来接我吧,我不想开车。”
周衍卿看了她一眼,默了一会,才点了一下头,说:“好。”
“嗯,那明天我在家门口等你了,你别忘记啊。”
“知道,就算我忘记了,他们也不会忘记你的。”
“不一定。”她笑容浅淡,松开了手,冲着他摆摆手,说:“你走吧,再见。”
罗杏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安盺一直看着周衍卿的身影消失,才转身,说:“那我们去吃烧烤。”
“嗯。”罗杏应了一声。
“不好意思啊,又麻烦你了,每次我找他,他总是把你拉出来陪我。”
“你明知道结果,这又何必。”
安盺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只笑不说话。
“安盺,你明知道他已经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了,这样又何必呢。”
“不说这些,大过年的咱们聊点开心的。一会去放烟花怎么样?”
安盺一直都避谈这件事,罗杏总想劝,但一说安盺就转开话题,总归是不听劝。她的不甘心,一直占上风,怕是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隔天,周衍卿早早给陈羲和打了个电话,然后他就在小区门口等陈羲和,等两人汇合,又去接了安盺。
他们一家子要去老宅,分两辆车。
周衍卿昨天睡的晚,上车之后就闭目养神了,整个车程就没有睁开过眼睛。
宋培礼在年前物色了很久的地皮,找了很久,仍然找不出比周宅的地理位置更好的地方了,因此他决定要对原来的周宅进行改造,就安排在年后进行。
而老家的宅子和墓地,在他的监工之下,在年前全部收尾了。
过年前一天,他还找人去老家收拾布置了一下屋子,准备大年初一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色渐暗。宅子的门口站着两个佣人,专门是来迎接他们的,还挂了两串鞭炮。
他们一行人进去,宋培礼亲自点了鞭炮,在噼里啪啦声中,他们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回了家。
宅子的建筑,宋培礼是按照记忆中的老宅所建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当然也有改动,比过去的老宅要更完善了一些,后院的绿化做的特别精致。
他们到这里,天空就开始落雪了,洋洋洒洒的,更是给这个年添了不少年味,而且在乡下,过年的气氛更加浓重一些。
家家户户都特别热闹,据说这村子里过年还有本村的风俗活动,大年初一的晚上特别热闹。
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他们进了家门,各自去了自己的房间放下行李,就去餐厅吃饭。饭后,一家人就出去参与了村子里的活动,有个篝火晚会。
天空还飘着雪花,山间的天气很冷,但村民的热情如火,气氛热烈,好不热闹。
周衍卿只在外围看了一会,就走开了,他没那么心情,安盺则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偶尔会说两句话,但不多。也就是陪着他在村落里走走看看,每家每户门口都点着红灯笼,晚会的气氛,几乎是充斥着整个村子的角角落落。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走着,周衍卿知道这人是赶不走的,所以也就没有费力气去说什么。
宅子还是有些阴森的,即便开着暖气,周衍卿都觉得有股寒意,一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起早起来,打开窗户,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茫茫的一片,雪中染着有点红,特别好看。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一夜之间,成了白雪皑皑的世界。
宋培礼决定好了今天上去扫墓,就算雪没停,他们一行人也打着黑色的伞,上了山。
墓地修的很好,一个挨着一个,墓碑上的字也刻的十分齐全。想来宋培礼是真的花了心思下去,只是没有照片。
宋学晋的子孙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的爷爷或者外公到底长什么样。
大雪封山,他们原计划住三天就回去的,但这雪连着下了三天,出不去,就只得留下来等道路通了,再出去也不迟。
这天,周衍卿在房里待的发闷,就想着去后面的院落走走。
偏巧,在院落里听到了安盺在打电话,她是躲起来打的,周衍卿又走的无声无息,因此她并没有看到。
“事情办妥了?”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安盺道:“只要她真的忘记一切,等我回去会给你打钱。”
周衍卿一顿,前天他接到消息,说程旬旬在监狱里闹事被打了。这两天他一直在想这件事,现在听到安盺的话,自然就想到了一块。
等安盺刚挂断了电话,周衍卿的声音就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那语气比这天气还要冷上几分,“什么事?”
安盺吓了一跳,手里的手机差一点就掉下了,回头看了他一眼,镇定的笑了笑,说:“没什么,我的私事。”
“私事?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他往前走了一步,直接踩进了花坛里,“程旬旬在监狱里被打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做的?”
“你们是不是答应过我,只要她坐牢,只要我跟她以后再不纠缠,你们就会放过她。所以,你现在在做什么?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安盺连连退了几步,便退无可退了,她握着手机看着他,说:“我们也是为了她好。”
“是吗?你真的是为了她好?”
“你忘记她之前的自杀了?我们只是让她失去所有记忆重新生活,你有什么好怕的?忘记所有,这对程旬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你难道还想跟她在一起?所以你怕她忘了你?”
周衍卿狠狠的瞪视了她一眼,数秒之后,便愤然转身,他不由停了一下脚步,不知何时宋培礼竟然站在了他的身后。
他顿了顿,微微皱了眉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稍稍低了一下头,就快步的回去了。
安盺看着他的背影,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片刻才侧了一下头,同宋培礼对视了一眼。
夜里,周衍卿房间的门忽然一响,躺在床上的周衍卿没醒,睡死了一样。来人带着口罩,无声无息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将一个小瓶子放到了他的鼻子前。
……
程旬旬醒来的时候,在监狱内的病房,她睁开眼睛周遭没有人,只有她一个,一只手用手铐铐着,跟床连在一块。她稍稍动了一下,脑袋便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她吸了口气。
这时牢门哗啦一声打开了,陆筱从外面进来,见着她已经醒来,露出了一丝喜色,快步走到了床铺边上,说:“你总算是醒了。”
程旬旬看了她一眼,满眼的陌生,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之后,讷讷的问道:“你认识我?”
“啊?”陆筱愣住,“我是陆筱啊,是你的狱友。”
“狱友?我坐牢了?为什么?我是谁?”她的眼里全是茫然,木讷的看着她,等待着陆筱给她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