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盺拿遥控器关掉了电视上还在播放的瑜伽视频,蹲在茶几前,拿了个橙子,用小刀切成四瓣,又把皮剥了,递给了周衍臻。笑道:“怎么了?这会开始顾念兄弟情了?”
周衍臻看了一眼她手上黄橙橙的橙子,摆了摆手,说:“你觉得这件事是我做的?我是指车祸。”
安盺并不表态。只转过身子盘腿直接坐在了地毯上,将剥好的橙子放进了自己的嘴里,说:“车祸只是意外吧,只要不粘上蓄意杀人。老五的态度好一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就算要坐牢,也不会太久的。但我想等他出来以后,裕丰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这样的伤害应该不算大吧,你就不要多想了。”
安盺的这一番话,完完全全是在宽慰他,语调温和,还带着点点笑意,终了还转头看了他一眼,笑说:“这橙子还挺甜的,真的不尝一尝吗?”
周衍臻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目光深邃让人难以捉摸,片刻他将手里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扣住了她的手臂。稍稍一用力,便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擦了擦她的嘴角,说:“你就这么不在意?”
安盺舔了舔唇,并不在意他话里明显试探的意味,笑着明知故问,“不在意什么?”
周衍臻挑了一下眉梢,手指滑倒了她的下巴上,轻轻的捏住,笑说:“你说呢?”
“我做的一切难道还不够表明我的心意吗?”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稍稍用力将他的手拉的下来,用双手握住。说:“周衍臻,我也想好好过日子,过去的早就已经过去了。就算你认为我是老五的棋子,可现在被警察扣留在看守所的人是他,而不是你。”
两人对视片刻,安盺没有丝毫避闪,她笑了笑,伸手从茶几上拿过最后一块橙子,递到了他的嘴边,说:“真的很甜。”
周衍臻侧目看着她,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旋即低眸看了一眼她手里黄橙橙的橙子,微微张了嘴,任由她将橙子喂了进来。然后一口吃了进去,确实很甜。
然而这种甜,让人真假难辨。
……
深夜,拘留所内,周衍卿被关的是单间,哗啦一声,铁门打开,旋即便传来了脚步声,慢慢靠近。
脚步声停下的瞬间,周衍卿睁开了眼睛,抬起眼帘,看向来人,眼里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他看了对方一眼,便又低垂了眼帘。
“我说过,周景仰不会放过你的。”
周衍卿没有说话。
他说:“你现在的态度还是跟之前一样吗?”
周衍卿依旧不说话,靠着墙壁而坐,对眼前的人视若无睹。
警察在出去之前,已经将门锁打开,来人伸手开了门,走了进去,弯身坐在了他的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拿了一支递到了他的面前,周衍卿依旧不为多动。
他笑了笑,便放到了自己的嘴里,啪嗒一声开了火机,点上了烟,缓缓吸了一口,片刻才从鼻子里喷出来,往地上弹了一下烟灰。
“我真的不介意让你进去一段时间想想清楚,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点,就算你强行不参与,这个计划也不会因为你而停下来,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得到报应,其中包括程旬旬。可能等你出来的时候,一切就不一样了。那么……”
周衍卿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了眼帘,不等对方说下去,便打断了他,说:“你现在是在威胁我?”
“我为什么要威胁你?你清楚的,这个计划里一直有你,但并不是非你不可,也可以没有你。大不了就是在程旬旬的身上多费一点功夫,倒是也不打紧。”
两人对视着,他又吸了一口烟,烟雾缓缓的吐在了周衍卿的脸上。周衍卿没有丝毫避闪,只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爱的人,不是我可以接受的人,所以我不会爱屋及乌。我更痛恨你竟然会因为她,伤了你自己,这样的人我更容不得。你不忍心没关系,等你出来,就没有什么忍不忍心的事儿了。放心,不会太久。”
他勾了勾唇,说:“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周衍卿闻声,噗嗤笑了出来,转开了视线,说:“身份?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
“现在不晚,而且时间刚刚好。”
一支烟抽完,他便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烟头摁灭在了一角,转身面向他站着,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你是想直接看结果,还是参与其中?”
话音落下,周遭便进入了沉寂,除了两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半晌,周衍卿哼笑一声,他抬眸,眼眸微眯,“我参与。”
“好。”他欣慰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递了一支烟到他的面前,这一次周衍卿主动接了过去,叼在嘴上。
点燃之后,便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灌入胸肺,转了一圈才又缓缓喷了出来,然而心底的郁结并没有随着烟雾,一起从胸腔排出。
……
周衍坤按照周景仰说的,亲自登门了一次,却被拒之门外,沈家的人只要求赶紧离婚,并让周衍坤永远的消失在眼前,其他不用多说。
无论周家如何放低姿态,沈家都不为多动。离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周家也不能拖,越是拖就越是让沈家的人反感生气。因此,这婚离的很快,沈桦根本不愿意出来见人,所有的一切她都交给了律师和两个哥哥去处理。
周景仰现在全服心思都在沈家这边的矛盾上,容萍和周衍柯的事情,他一方面交给周衍柯自己去处理,另一方面还嘱咐了窦兰英。
当了二十多年的一家人,容萍的性子他们二老多少有些了解,心知她一直以来都比较帮助夫家,好话说两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窦兰英这几天也被这几个儿子的事情弄的焦头烂额的,过了两天,她才约见了容萍。
窦兰英找了个借口把人叫回了周家,平日里家宅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容萍在安排,她这一离开,所有的事情便都落到了窦兰英的头上。
容萍倒是没有拒绝,容家老爷子知道,在她来之前,把她叫去书房说了两句话。
老爷子说:“感情上,周衍柯作为一个男人动手打你,就不可原谅,他可以打你这一次,也可以打你第二次。道理上,是他出轨在先,到现在他跟那个女人还纠缠不清,这表示他根本就不把你这个老婆放在眼里。利益上,周家现在这一坎,并不是那么好过的,咱们容家没必要搅和在里头,明哲保身,这婚你离了,对你对我们一家都好。”
“你明白吗?”
容萍垂了眼帘,笑了笑,说:“你是怕我会心软?”
“我知道你的性子,自打你跟周衍柯结婚之后,虽然也一直在帮着娘家,可你这颗心,早就已经不知不觉的把自己当成是周家人了。这种时候,周家势必是不会答应离婚的,现在老太太用这种借口叫你回去,用意很明显。”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容萍没说别的,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过了午饭,容萍才动身回了周宅。
窦兰英的脸色不太好,但她来了,依旧是笑眼盈盈的,拉着她坐在了沙发上,今时今日这周宅似乎显得更冷清了。
小姚泡了杯茶上来就做自己的事儿去了,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窦兰英将周宅上下大大小小的事务,简单的讲了一遍,有一种交接工作的感觉。
窦兰英一直听的很敷衍,但容萍锲而不舍的想要全部讲完,但讲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容萍啊,你知道的,我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也不好,现在周家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周家不能没有你啊。”窦兰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容萍还是第一次在窦兰英的脸上看到这般无助的表情。
想想这二十多年里,这老太太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表情,所有的事情,好的坏的,她都不会有太多的表情,大有一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架势。
如今,她仿佛一夜苍老,再强悍的女人,也不过是个女人,更何况窦兰英还是个老人。
容萍微微皱了眉头,面有难色,“妈……”
这一声妈,倒是让窦兰英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这般狠心。”
话音未落,门铃骤然响了起来,半晌才有佣人匆匆过来开门。
窦兰英擦了擦眼角,笑说:“一定是老二,我也跟他打了电话,估计是公司事儿多,他晚来了一阵,你别怪他。因为老三的事情,现在公司都乱成一团了,人情冷暖,只有这种时候才看的清楚。”
“多少年合作下来的老伙伴,一个个都要跟我们撇清关系。”窦兰英笑着摇头,“这种时候,还是家人。”她说着,深深的看了容萍一眼。
容萍只勉强的笑了一下,一抬头,来人却不是周衍柯,而是程旬旬。
两人见着她,均是一怔,明显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程旬旬会过来。
“二嫂。”程旬旬也没料到容萍会在家,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窦兰英脸上的笑容渐淡,明显是对于程旬旬的忽然出现有些不高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你过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啊,我也是这段时间有空知道您在家,我就赶过来了,没考虑周全,抱歉。”程旬旬也察觉到她的不快,想了想,说:“我想起来,我还要拿点东西,先上楼了,不打扰你们了。”
她抿唇笑了一下,稍稍低了一下头,就迅速的上了楼。
窦兰英仍然觉得有些不快,瞥了一眼她的背影。
容萍笑了笑,说:“旬旬一定是为了老五的事情来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窦兰英就直接岔开了话题,说:“我们不说这个,你先坐一会,我去给老二打个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公司的事情太多,缠住了。”
容萍拉住了她的手,无声的摇了摇头,“不用了,他不会来的,我跟他已经签过协议了,就在上午,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别说是我,就是他也不会回头的。”
“什么!”窦兰英俨然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连协议都签了。
周衍柯的动作很快,那晚他们说完之后,他就给自己的律师打了电话,起草好协议之后,就发了一份邮件给她,询问了意见,条条款款倒是很清楚,没有什么偏颇,容萍也挑不出什么刺儿来。
反正是将所有他能给的利益都给了容萍,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离婚这事儿显然周衍柯比她还要着急。
今天一大早,他们两个分别前后去了律师事务所,周衍柯的名下,就只有几支股票和两套房产,三辆车子,全数都给了她。
容萍听到这些,心早就凉透了,这就是男人。在这件事上,周衍柯还算是个聪明的男人,他想离婚一定不是刚刚才有的想法。当男人自以为遇到真爱的时候,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早上,周衍柯的行为,已经让她的心凉透了,也死透了。
这种行为,算是坑她吧。夫妻两,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自己名下的财产转移出去的。
到底是她太笨,一直没有防备,还是周衍柯太没心。容萍看不懂,看不懂这人心。
整个过程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在签字的时候,说:“周衍柯,你够狠的。”
容萍吸了口气,稍稍一挣,便挣脱开了窦兰英的手,同她隔开了一定的距离,说:“离婚协议,我们已经签过了。周衍柯说之后的事情他会办理妥当,不用我插手。老太太,我们现在算是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