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旬旬微微张着嘴巴,满脸的茫然和不可置信,她不停的摇头,良久才艰难的开口,问道:“这是真的?你有没有弄错?会不会是中间有人做了手脚,你确定这个百分之百没有问题吗?会不会是唐义森发现了什么。让人在中间动了手脚,以此来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你不再帮我,然后……”
“不会。”程旬旬的话还没说完,周衍卿一口就否决了她的想法。
她顿时闭上了嘴,手里紧紧的捏着那张亲子鉴定,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像是在向他讨要一个说法,可这个说法就在她的手上,千真万确不可能有假。她不是唐义森的女儿,她竟然不是唐义森的女儿!可是那枚铜钱项链也确确实实是她的,这件事张锐霖可以给她作证,而且他也亲耳听见唐义森亲口说过她程旬旬是真的。可是……
程旬旬心下一沉,目光一凛,“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已经验证过了,那个铜钱项链上面有一条划痕,铜钱边缘还有磨损的痕迹,这些我都清楚,不信……不信你可以亲自去看看。如果不是仔仔细细观察过那么铜钱的人。是不会知道这些的,周衍卿……”她顿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件事。
连她自己都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她根本就不是唐义森的女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连她自己都不懂。难道小时候她被人掉过包,难道她记忆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她是替人受过,她不是唐未晞,她只是个代替品,替人受罪替人去死,那她是谁?程旬旬连连后退了数步,整个人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脸色变的煞白,没了半点血色。
可是张锐霖的话又怎么解释?
程旬旬的脑子很乱,像一团打了结的毛线,越扯越乱,找不到线头,更寻不到线尾。她紧紧的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稍微用点力气,那纸张便被捏破了。她紧紧抿着唇,慢慢的底下了头,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书房内变得十分安静,只余下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那是她用力捏纸而发出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程旬旬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那……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知道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了,那……那你要怎么做?”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手脚冰凉。
她冷不丁的扯了一下唇,往后走了几步,身子紧紧的贴在了墙壁上,想以此有个依靠来支撑自己的身子,她怕自己的双脚支撑不住自己,就这样瘫软在周衍卿的面前,那未免太过于难堪了。
周衍卿刚张嘴,程旬旬却抢先一步开口,说:“这个时间该给小诺喂奶了,我先去喂奶,这件事……这件事等会再说。”她说完,便匆匆的将手里的纸张折叠起来塞进了口袋里,垂着眼帘猛然转身不等周衍卿有什么反应就拉开门出去了。
所幸周衍卿并没有叫住她,她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的冲下了楼,到了最后几步台阶的时候,她几乎是直接跳下去,差一点崴了脚。徐妈听到动静,猛地转过了头,见着程旬旬惊慌失措的样子,快步的走了过去,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她的手臂,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程旬旬勉强的扯了一下唇角,目光落在小诺的身上,顿了数秒便迅速的伸手将孩子抱了过来,紧紧的抱在怀里,她现在需要镇定,她需要保持冷静,好好的想想,整理一下头绪。
“徐妈,我带小诺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我,放心我就在附近走走,不会走太远的。”
“可是……”徐妈皱着眉头。
程旬旬反扣住了她的手,冲着她挤出了一丝浅笑,说:“放心吧,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就是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徐妈一脸为难,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给她拿了衣服,将她送到门口。她刚走出门口,便又转过了身,正想说点什么,徐妈立刻说:“先生那边我会应付的,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好。”程旬旬点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程旬旬独自一人走在空无人烟的道路上,道路两旁亮着灯,她走在道路的中间,目视前方。她确实没有走远,这条道路有头有尾,她并不拐弯,走到头便转身往回,就这样来来回回的走着。小诺的眼睛亮晶晶,嘴里时不时的发出‘巴巴’声,像是在说话,看模样是挺兴奋的。
程旬旬来回走了三圈,心里终于平静下来,原本乱成一团的脑子也渐渐清晰起来。那一纸鉴定就像一枚忽如其来的炸弹,猛地炸下来,把她炸的乱七八糟,瞬间便六神无主了。只是此时再仔细想想,张锐霖是这里面的关键,如果他没有骗人,是真真切切听到唐义森的话,那么她依旧是真的唐未晞。
只是她为什么跟唐义森毫无血缘关系,那么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身后忽然射来刺眼的车灯,程旬旬回头看了一眼,不由眯起了眼睛,随即迅速的躲到一旁,车子靠近程旬旬见着牌照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周衍卿的车。正想着,车子便在她的跟前停了下来,副座的车窗缓缓降下,程旬旬弯身往里看了一眼,便看到张锐霖坐在驾驶室里。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想到他,他就立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程旬旬想了想,便拉开了后座的门坐了进去,笑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五爷吩咐我过来的。”
程旬旬脸上的表情微僵,眼眸微微一动,说:“是吗?他叫你过来是准备出去吗?”
“不知道,五爷没跟我说,只让我先过来在门口等着。”张锐霖抬眸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默了片刻,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程旬旬正在发呆,一时没个反映,车子行进的速度很慢,张锐霖暗暗的看了她好几眼,直到车子停在家门口,程旬旬仍然没有回过神来,似乎是在想什么想的出神。张锐霖熄了火,等了一会,刚一转头便对上了程旬旬略带深沉的目光,眼中带着一丝坚定。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张锐霖问的小心翼翼,黑暗里他的眸子闪动了一下,不过程旬旬并没有注意到。
她微微抿了抿唇,便开口道:“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话吗?”
张锐霖微微皱了一下眉,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你指的是什么?”
“唐家的事,我的身世。”程旬旬面容严肃,一字一句的问。
话音落下,车内变得十分安静,张锐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程旬旬等的有些不耐,整个人往前一倾,追问:“你能不能把你听到的话,原原本本的再跟我说一遍。”她的目光灼灼,眼中闪烁着一丝期许。
张锐霖顿了顿,默了半晌,想了一会,才简单概述了一下,说:“当时好像是唐未晞在你身上取了一样什么东西回去交给了唐义森,大约过了一周之后,唐未晞主动去找了唐义森一次,我也是不小心听到的。他两也没有进屋谈,只在外头碰面聊了几句,我站的不是很远,因此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正好就听到了唐义森说你是真的,就是这样。”
“幸好他们没有发现我,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脱身。”张锐霖侧过身子,回头再次对上了她的目光,问:“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说唐义森是拿了我身上的东西去做了亲子鉴定了,是吗?”
“应该是这样的。”他点了点头。
程旬旬的脸上忽的露出了一丝笑容,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张锐霖没道理骗她,这对他并没有好处。程旬旬扬起了唇角,笑说:“谢谢。”说完,就迅速的下了车。
她刚往大门口走过去,屋子的门就打开了,周衍卿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看样子是要出去。两人正好迎面碰上,程旬旬面上带着笑,说:“你要出去?能不能给我几分钟聊一聊?”
“路上说吧,你跟我一块去。”周衍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便侧过了身子,从她的身侧走了过去。
程旬旬微微顿了一下,便迅速的过去将小诺递给了徐妈,然后转身匆匆的跟着他上了车。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车子后座,因着有张锐霖在,程旬旬多少有点不方便说话。车子驶出橡树湾,程旬旬也不知道他这是要去哪里,也没多问什么,只慢慢的发觉路上的车子越来越少,道路两旁的建筑物也跟着少了下去,慢慢的便成了一片荒芜,一眼看过去都是黑漆漆的,只能遥遥的看到远处的一丝灯火。
“这是要去哪儿?”程旬旬终是忍不住出声的问了一句。
“到了就知道了。”周衍卿浅淡一笑,转头看了她一眼,说:“怎么?你还怕我买了你不成,我不缺那点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旬旬干笑了一下。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路边还停着一辆车子,车子的边上还站着一个人,橙黄色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周衍卿自行开门下了车,程旬旬迅速的跟上,下了车之后便往四周看了一圈。
站在车子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靖北。周衍卿过去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拉开了副座的门,然后回头看了程旬旬一眼,冲着她招了招手,说:“愣着干嘛?上车。”
“噢。”程旬旬应了一声,便快步的走了过去,拉开了后座的门爬了上去。
陆靖北启动了车子继续往前行,周衍卿问:“说你有本事就是有本事,连人都能被你抓回来,没惊动什么人吧?”
“当然,说到底那几个人也算是我这个路子上的人,要找其实并不是那么难,而且那么巧其中有一个在我们这个堂口当过小弟。顺藤摸瓜就找到了,只要有活口,就不算难,就怕都死光了。”
周衍卿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程旬旬一眼,她听的十分认真,见着他转过头来,不由整个人凑了上去,她本就坐在他的身后,一凑过去,两人的脸便近在咫尺。她外头看着他,说:“我们要去见谁?过去的事情是不是已经查到了?”她说着又转过头去看向了正在开车的陆靖北。
他只淡淡的笑着没有说话,周衍卿则往边上靠了靠,离她远了一点,说:“急什么,坐好。”
她又回头深深看了周衍卿一眼,良久才缓缓的坐了回去,渐渐的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样子周衍卿并没有完全凭那份亲子鉴定来判断她的真假。
车子行进了山间的一处小村庄,车子停在村内的篮球场上,随后三人下车,程旬旬紧跟在周衍卿的身后,整个村子寥寥几盏路灯,进入小道的时候,周衍卿停了步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了手。程旬旬本想拒绝,但深深一想,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随后便跟着他往里走。
不多时,他们三个人便站在了一栋自建房子前,这房子建的十分粗糙,连外墙都还没搞,不过乡下的房子多数是这样的,多数是四层,不过眼前这栋只有三层。正面一个大铁门,陆靖北上前敲门,三长两短像是暗号。片刻之后,铁门就应声从里面打开了,里头的应该是陆靖北的人。
见着陆靖北立刻毕恭毕敬的往一侧站好,说:“人在楼上。”
“进去吧。”他回头冲着周衍卿挥了一下手。
房子内的设施也十分简单,一楼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辆电动三轮车,二楼看起来倒是稍微有装修过的样子,摆了一套还算新的沙发,一台液晶电视。而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看着有些拘谨,一个则吊儿郎当,直看到陆靖北,脸上才有了一丝怯意。陆靖北这人只要脸上没了笑,就能吓死人。
他算是打小就在道上混的,如今又做了大,身上的那股子气势不需要说话,就能压迫人。那人一看就是混社会的人,想来对陆靖北的名头多多少少是听过一些的,这会见着他真人多少是有些惧的。
而那个原本就拘谨的人,这会便满眼的恐惧害怕,“你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陆靖北的手下见着他们上来,立刻就拿出了三把椅子,在这两个人面前坐了下来。
陆靖北弯身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一只手搭在膝盖上,说:“你不用怕,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那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怯怯的抬头,目光扫了他们三个一眼,旋即搓了搓手,说:“你们要问什么?”
陆靖北唇角一挑,目光转向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上,说:“你说呢?王野。”
那个唤作王野的男人表情一僵,刚刚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消失殆尽,微低着头双手握成拳搭在膝盖上,抿着唇没有说话。
周衍卿侧着身子,一只手搭在程旬旬所坐的椅背上,说:“可能时间过的太久,你们有点不记得了,那么我稍微提醒一下。唐家,唐雅文和唐义森。”
王野脸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而坐在他身边的人脸色变得煞白,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坐立难安。
“唐……唐雅文……”他结结巴巴的吐出了这个名字,“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程旬旬从上来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连目光都没有转一下。
“看样子你还记得当年的事,我们是谁你不用问,只要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今晚过后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农民,没有人会来找你麻烦。”
那人的眼神飘忽不定,片刻便将视线落在了王野的身上,显然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他们一共是四个人,其中有三个都是混子,在绑架人这方便还算有点经验,而这四个人中其中有一个是来凑数挣钱的,这个人还是另三个人里其中一个的表亲,这个人正是王野,而那个凑数的便是刺此刻坐在他身边的钱二。两人是表兄弟,不过看钱二的样子,就算当年干了那么牛逼的一件事儿,依旧没能上道,老老实实的当他的农民。
陆靖北也不着急,就这么静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