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佣人刚刚半举起了热水壶打算给程旬旬他们的杯子里添茶,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撞上她举着热水壶的手,开水倾泻而出,不偏不倚的浇在了程旬旬的身上,所幸她的反应也足够快。开水浇到她脖颈的瞬间,她整个人便猛地站了起来,身子猛地往后一撞,背脊撞在了热水壶上。
开水四溅,佣人忍不住疼,热水壶应声落地。
婴儿的啼哭声,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场面顿时混乱不堪。程旬旬除了起初的一声惨叫过后,便再没叫一声,迅速的将小诺塞进了周衍卿的怀里,滚烫的开水顺着她的脖子一路向下,湿了衣服便紧紧的黏在身上,像是有火在身上烧一样。疼痛难忍,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她顾不上孰是孰非,猛地推开眼前的人,往宴厅外冲了出去。徐妈和罗杏听到动静立马就走了过来,随后罗杏跟着程旬旬出去,而徐妈则过去照顾小诺。
所幸有程旬旬挡着,加上她的反应快,开水并没有溅到小诺的身上。就是一时情急之下,程旬旬没控制好力度,可能是弄疼他了,亦或者受到了惊吓,这会趴在周衍卿的肩膀上。哇哇哭个不停。
周衍卿立在座位前。面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不会哄孩子,只懂轻拍小诺的背脊,想要以此来安抚他,只可惜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越哭越大声,哭的让人心疼。
“把孩子给我,你这样抱着他不舒服的,我看看有没有被烫到,小孩子皮肤嫩。万一被烫到可不能耽搁。”窦兰英已经走到他的身边,看了一眼地上还冒着腾腾热气的水壶,眉头微微一拧,侧目看了一眼站在一侧低着头的佣人。
伸手过去想要将孩子抱过来,然而手还没碰上孩子的身子,周衍卿便侧了一下身子躲开了,正好这个时候徐妈也走了过来,周衍卿顺手就将孩子递给了她,说:“先把孩子抱回去,立刻叫医生过来。”
徐妈接过了孩子,感觉到地面上冒起来的腾腾热气,心下顿时骇然,脸都吓白了,点了一下头,立刻抱着孩子就离开了。
“老五,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你也知道如卉神经有问题,她不是故意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她现在做什么都没有意识,你也该知道她跟程旬旬之间的仇怨……“
周衍松的话还没有说完,周衍卿便冷声打断了他,说:“你先别跟我说我知不知道,你先告诉我,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把人带出来?”
他的眼眸微微动了动,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热水壶落地之前,因着被程旬旬用力撞了一下,不但伤了佣人,包括跟在后面的江如卉也被烫伤了手。她此刻倒是没什么反应,不叫也不闹,被周衍松牢牢的圈在臂弯之间,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在周衍卿说出这番话之后,奇异的露出了一丝很浅的笑。
这一抹浅笑中充满了讽刺,缓缓抬起了眼帘看向了周衍卿,一句话也没说。
主人席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宾客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各自窃窃私语,自然也有人是抱着看好戏的姿态,也有人过来慰问,周景仰倒是十分淡定,瞪视了周衍松一眼,说:“先把如卉带出去。”
周衍松表现的很伤心,牢牢的抱着江如卉,低叹了一口气,说:“老五,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你大嫂。前段时间我忙,又怕她出什么事儿,就一直把她关在房间里。我看着她今天精神不错,而且一直都挺安静的,也没有任何犯病的迹象,所以就想带着她过来凑凑热闹,对她的病有好处。只是没想到……”
他说着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那我先带着如卉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叫我,或者吩咐嘉遇和瑜娜也行,他们就留在这里帮忙。”
周衍卿还想说什么,窦兰英已经暗暗的拉住了他的手,并用力的掐了一把,示意他别再多说。周衍卿低眸看了她一眼,微微抿了唇,稍稍一用力便挣开了她的手,低声说:“我去看看旬旬,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他就先一步离了宴厅。
周景仰低声对窦兰英说:“随他去吧。”他说着便揽住了她的肩膀,拉着她入了席位,坐下之前对着在座宾客说了几句场面话,并简单的解释了这场小插曲,随后便开席了。
小诺的满月酒排场不大,但酒席十分讲究,从邀请的大厨,到每一桌的菜色,每一样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就连这个宴厅的布置也是花了心思的,还专门制作了小诺的照片墙,并且还准备了多层小蛋糕,整个宴厅充斥了童趣。
不过主人席的气氛再不似刚刚那般温馨和乐了,一个两个都低头吃菜,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程旬旬和周衍卿的位置空在那里,气氛略有些压抑。窦兰英几乎笑都笑不出来了,但碍于场面她必须忍着。
周亚男是强行被容萍摁在位置上,见她再度放下手里的筷子,不由瞪视了她一眼,暗示她不要乱来。但周亚男那里忍得住,她的目光往周景仰和窦兰英的方向扫了一眼,旋即低声说:“我去上个厕所都不可以吗?”
“你别胡闹了行不行?你五叔都过去了,你就不要去添乱了,难不成你还怕你五叔照顾不好程旬旬吗?”
周亚男抿了抿唇,忽的凑到她的耳侧,耳语了两句。容萍脸上的表情不由一僵,暗暗的拧了周亚男的腿一把,“别乱说话,给我安安分分的坐着,厕所也不准上,要上我跟你一块去。”
周亚男看着容萍的表情,哼哼的冷笑了一声,说:“行了,我明白了。你早跟我说的话,我就不来了,反正找借口这种事儿对你来说是小意思。偏偏还让我看到那么龌龊的画面,真是倒足了胃口。”
“乱说什么!给我闭嘴。”
她又哼哼的笑了两下,没再说话,也没有再动筷子,只低头玩起了手机。
……
周衍松抱着江如卉出了宴厅,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江如卉忽的低头一口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力道之狠,片刻就见了血。周衍松猛地将她推开,用力的甩了两下手,抬手一看竟然真的出血了。
“你疯了!”他竖起了眉头,脸上有难掩的厌恶。
江如卉踉跄了几步,旋即站稳了脚跟,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笑说:“我本来就是疯的,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周衍松拧了一下眉,冷笑一声,说:“行啊,你最好是继续疯下去,有你疯的时候。”说完,他揉了一下手背,便转身打算自行离去。
还未转身,江如卉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瞪圆了眼睛,说:“周衍松你怎么能那么对我!你怎么忍心那么对我!我们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了,你真的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这些年下来,我什么都听你的,做什么都是为了你!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在一起二十多年,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跟你闹,不烦你!帮你树立好的形象!”
“你真的要对我赶尽杀绝吗?啊!”江如卉的眼眶微红,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说着。
周衍松眼中没有半分情义,用力的甩开她的手,说:“你当你自己有多好?之前你自己跳楼是什么目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对我那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你舍不得周太太这个位置,说的好像你对我多有感情似得,真有感情你会跟你那没用的大哥串通起来,用跳楼这一招来陷害我?让我受皮肉之苦。”亚华鸟才。
“江如卉我告诉你,你怨天怨地,最该怨的是你那没用的大哥!什么玩意儿。”他猛地将她推开。
“没用?这世上有哪个男人比你还没用!除了会听你爸妈的话,你还会做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就是他们的一条狗!周衍松你说错了,我怨天怨地,最该怨的是嫁了你这样一个没用的东西!”
‘没用’两个字对于周衍松来说是一个禁忌,一听到这两个字他就来了脾气,扬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指着她的鼻子,说:“是啊!我没用!我有用就不会娶你这种没用的女人回来了!不但对我没有帮助,还总是惹一身腥臊,你家那么能耐有本事就别想方设法的想让周家来帮助你们!”
“当然,你们想让周家出手相助,已经是痴人说梦了。如今江家败落,你又在周诺的满月酒上闹事儿,江如卉你那就等去精神病医院过一辈子吧!说我没用,还不都是被你拖累的!我是绝对不会让一个神经病断我前途的!想缠着我一辈子,你做梦!”他气的忍不住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再次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江如卉冷冷的笑着,看了他一眼,说:“你认为周衍卿会放过你吗?看他那紧张的样子,你应该祈祷程旬旬和孩子都没什么大事儿,否则的话你一定不会好过!你当他看不出来是你故意推的我吗?”
“知道又怎么样?你认为周家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你以为老太太办这个满月酒是为了什么?你真以为程旬旬会不知道?她想在周家立足,吃点皮肉之苦怎么了?”周衍松掐住了她的下巴,满眼的鄙夷和厌恶,说:“江如卉,你以为你自己有多聪明。”
江如卉眉心微拢,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发不出半点声音,良久便哈哈的笑了起来,笑的像个疯子一般,摇了摇头,说:“你们周家的人可真累!也真够狠毒的!”
周衍松没理她,只猛地将她往前一推,“给我滚回去。”
这会佣人和江如卉的专门看护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周衍松一直看着她被带进去,才转身回了宴厅。
……
程旬旬几乎是一口气跑回了主宅,冲进了房间,一把拧开了莲蓬,没有丝毫犹豫站在了莲蓬下,片刻之后全身就被冷水淋湿,身上那种火烧般的疼痛终于减轻,她慢慢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罗杏到的时候,程旬旬身上只剩下了一件胸衣,就站在莲蓬下,卫生间内充满了寒气。罗杏心头一惊,快速的走了过去,迅速的关上了莲蓬,并拿了浴巾轻轻的抱住了她的身体,眼中满是担忧,说:“你还不能碰冷水你知道吗?”
程旬旬这会顿顿的,走出卫生间,身上的疼痛感再度袭来的时候,她又回过神来,拧着眉头,说:“我没办法,实在太疼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小诺应该没事吧?”
“我还不知道,你冲出去我就跟着你过来了,不过你放心徐妈还在那儿,要是有什么问题,有五爷在,你不用担心。”罗杏一边说,一边伸手拨开了沾染在程旬旬脸颊上的发丝,撇到两边扶着她坐在了床上。
罗杏开了房间内的暖气,又去卫生间里拿了一块干毛巾,帮她把湿透的头发包了起来,然后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的情况,她放左边脸颊后侧通红一片,脖颈上最为严重,皮肤上起了小水泡。罗杏又打开浴巾看了看她的背部,也是红了一大片。她的皮肤本就嫩白,烫红的一片自然就更为明显,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我用毛巾给你敷一敷,减轻你的痛苦。”
“好。”程旬旬趴在了床上,静默了片刻,默默的张嘴咬住了手里的毛巾。烫伤带来的痛苦太难熬,像是有无数根针头在身上不停的扎似得,疼痛难忍,恨不得把这一块皮给剥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周衍卿进来的时候,罗杏正拿着毛巾在程旬旬烫伤的皮肤上冷敷,小诺经过徐妈的仔细检查,并没有烫到一丝半点,周衍卿见小诺没事,便让徐妈给孩子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再进卧室,自己就先过来了。
程旬旬趴在床上,脸颊埋在臂弯之间,不但一动不动,连叫都没叫一声,就那么静静的趴着,上半身的衣服已经全部脱掉了。罗杏见着周衍卿进来,迅速的站了起来,正欲开口的时候,周衍卿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罗杏便立即闭上了嘴巴。他过去冲着她摊开了手掌,罗杏稍稍愣了一下,随即迅速的回神,将手里的毛巾放在了他的手上。
毛巾很冷,里面还包着几颗冰块,他捏了两下,眉心微蹙。程旬旬在坐月子期间,他看起来虽不是很关心,但徐妈和月嫂偶尔的对话,说的那些个注意事项,他倒是听在耳朵里。她现在虽然已经出了月子,但尽量是不要碰冷水,能避开就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