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蒙,林县保护区医院尚在一片静谧中,一辆越野从山口疾驰而来,车后扬起滚滚黄尘。
林东被汽车轰鸣声吵醒,睁开眼看到玻璃门外高大的银灰色大车,是辆奔驰amg,虽然天光未明,凭他多年看《汽车画报》的经验,这辆车估价400万,附近的部队开得都是普通的军用吉普,这穷乡僻壤的,如何会来如此豪车?
林东正纳闷着,卫玲玲已披上外套走出去了。
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不过三十多岁,身材颀长,穿一件驼色大衣,气质儒雅,气场却很强,一副孤高盖世的模样。
卫玲玲不知和他说了什么,只见他本来沉稳的步伐突然变快,三步两步上楼去了。
不一会,白季皙就和她们一道下来了,看起来已经退烧了,只是昨夜那般折腾,精神不是很好,脸白得惹人疼。
林东站在护士台后,默默地目送她们开门,上车,黄尘滚滚而起,车子淹没其中。
林东愣了许久,想问又怕再挨卫玲玲刺棱,等到午休,两人端着饭盆坐在一起吃饭时才假装不经意提:“早上来接白院的是她男朋友吗?”
卫玲玲白了他一眼,“不是。”
林东闻言,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几秒,又听卫玲玲说:“是追求者。”
林东一颗心沉了下去,大窘,原来情急之下,他竟忘了卫玲玲说过她没见过白院男朋友,没见过也就不认识,而今天来的,很明显卫玲玲认识。
“他叫徐野棠。”
“徐野棠?”林东重复着,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好似经常出现在新闻里。
片刻后,他终于想起来了,手指着门,“他,他,不会就是那个......”林东有点语无伦次,这是他长到现在见过最高级别的干部,很大可能也是这辈子能见到的最高级别干部,因此人再上一级就是新闻联播常念名单的前几位了。
“嘘~~~~”卫玲玲比了个手势。
“天呐,这不是真的吧?”
林东眼中,白季皙自然当得起大人物的追求,只是,他委实没想到,出行需要护卫随行的人会亲自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来。
卫玲玲哼了一声:“什么真的假的?你不都看到了?白院每年这个时候回家探亲,每次都是徐部......先生亲自来接。”
“每年?”也就是虽然他追白院,但是一直没成功?
林东不禁泛起一阵欢喜。
“对。每年,不过今年可能是最后一年。”
“最后一年?什么意思?”林东紧张起来,使劲吞了口口水。
卫玲玲凑向他,神秘兮兮说,“我看到徐先生口袋里的戒指盒啦,我猜徐先生要向白院求婚。你想,徐先生这样优越的,一般人很难拒绝吧?求婚成功,白院就是徐家的儿媳妇,怎么还可能回这穷困边陲来?”她直起来,伸了个懒腰,“白院不回来,我可能也可以离开这里了。”
林东还没砸吧出这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卫玲玲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拍拍手站起来:“我到后面休息去了。一会你上二楼,把窗台上那两盆玉露搬下来,别叫太阳直射灼伤了叶片。”
“哦,好。”
“小心点,那可是白院精心培养的。”
“好的。”
卫玲玲一走,林东就上了二楼,窗台上两盆小小的绿色多肉,像她人一样明净如玉,高原之上,缺水缼温度,也不知白院如何将这娇贵的植物养得这般晶莹剔透。
林东照着资料,尽心尽力看顾着,等待着它们主人归来之日。
一天,两天……一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白季皙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保护区医院没有换院长,所以林东坚信她会回来,半年后,卫玲玲调走了,她对去处守口如瓶,但林东从她接受调令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她曾是某战区随军护士,受过严格的野战训练。
她为什么会来这?林东想大约是徐家暗中派来的。
其实白季皙不是不回来,她只是去了趟美国,大病了一场。
那天,在车上,徐野棠坐在后排右边,她坐在后排最左边,身子几乎贴着冰冷的车门,徐野棠看她生着病还对他如此生疏戒备,叹了口气:“阿季,十二年了,顾瞻走了十二年,他不会再回来了。”
白季皙大而凹陷的眼睛看着窗外,双手抱在胸前,没有理会他说的。
“你这次还要去美国?那边失踪超过七年就算死亡,他们不会帮你找的。”
白季皙依旧没说话,嘴唇倔强地紧闭着,眼里闪着点点星光。
她还会梦见他,梦见他站在安检口,轻轻地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说小白,我先过去,把房子布置一下,等你来了,我们就会有一个很温馨很温馨的家。
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不会抛下曾经许下的诺言,更不会抛下她。
他一定在某个地方迷路了,正等着她去找他呢。
“他没有死。”白季皙坚定地说,“我知道他没有死。”
面对她的执着,徐野棠毫无办法,全世界的人都说顾瞻死了,偏只有她,自欺欺人。
一路风尘,越野换成轿车,轿车换成飞机,飞机再换成轿车,最终停在了军/区大院一座老式的红砖楼前,两个卫兵看到他们,敬礼放行。
客厅里已坐了五六个人,白家父母,徐家父母,还有在徐白两家德高望重的一位长辈,他穿着一身整洁的军装,前胸挂满了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