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微身体不由自主往后缩。
她实在无法接受,昔日嚣张跋扈精力旺盛的喻教授竟然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脸色蜡黄,与前几日相比,完全不是一个人。
至微内心充满了恐惧、害怕和无助。
她混沌地问:“怎么会这样?才几天不见。”
“胆道突然完全堵塞,肝脏衰竭,高胆红素血症导致昏迷,正在做人工肝,等胆红素降下来,会很快醒过来。”李屹无法隐瞒,实话实说。
“胆道为什么会堵住?”至微也是学医的,问完脑袋就嗡一下,拼命摇头,“不,不可能。”
李屹扶住摇摇欲坠的至微:“恶性肿瘤,具体是什么,到哪个阶段,要等她醒过来做进一步检查。”
“天啊!”至微又惊又惧。
恶性肿瘤……无数张诊断书上出现过的字,没想到有一天,它们会以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压到她身上。
“我爸呢?他去哪儿了?”
“苏老师在德国交流,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苏格俨赴德交流属于国家层面,政治任务,从灾区回来没进家门,直接就被接走了。
至微当然不知道这些,她只看到妈妈出了这么大的事,爸爸却不在她身边,她替母亲难过,甚至埋怨起老苏教授来。
喻教授职位声望摆在那,得病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探望她的人纷至沓来,至微的手机一直在响,她没心情应付这些人情往来,任由未接电话从0迅速涨到100。
喻莉的病历摆在眼前,首页上登记着身份信息和既往史,不看不知道,喻教授竟然60岁了,有好几行既往史,慢性胆囊炎,冠心病,支架植入术后……此刻,她不是肝胆外科巾帼豪杰,她只是有一堆基础病又得了不治之症的普通老太太。
支架植入术后,她什么时候放了支架?
至微翻到大病历,看到手术日期,不由呆了。
她躺在手术台上切阑尾的同一天,喻教授躺在心内科导管室放支架,一放放了三,而本该陪在她身边的至微,对这一切竟完全不知道。
更可笑的是,那时,她还在抱怨喻教授对她切阑尾太过冷漠,原来她竟生了这样重的病,可,为什么,她什么也不说,不辩解?
至微出离的愤怒了——她这样做,究竟有没有把我当亲人?
一个博士生走过来,扣了扣桌子,“小微,喻老师醒了。”
至微合上病历,快步走到喻老师住的病房,那里已经围了一群人。
看到至微,喻教授虚弱地抬了抬手,口里说着什么,至微走过去,趴在床前,只听喻教授说:“你回来干什么?这里不需要你,赶紧给我回去复试。”
声音虽小,却严厉如从前,语气仍带着家长的权威。
所有人都听见了,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诡异,只有仪器滴滴答答在响。
“听到没有,回去复试。”
“我不。”至微直起身,退后两步,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梗着脖子直视喻教授的眼睛,斩钉截铁,“我不回去,我就要留下来。”
“你怎能这么任性,分不清轻重缓急?”喻教授气得血压蹭蹭往峰值上窜,扭身在床头柜上摸索,想找个什么东西丢过去,撵她走,“错过复试,就上不了研究生,你要是今年上不了,就接着给我考,考不上,趁早别回来见我。”
至微忍耐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了,她跳起脚,大喊大叫:“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是一样任性?你明明刚放完支架,还在吃波立维,明明不能劳累,为什么还要去新疆?你凭什么逼我学医?我才不要当医生,我不要像你一样,只顾着捞资本,挣名誉,从来也不为子女着想。”
她在气头上,也不在乎说的话会不会很伤人,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喻莉被她激怒,厉声说:“你是我的女儿,必须当医生,你没得选择。”
至微仰天,咯咯冷笑:“你的女儿?你除了生我,哪一点像我妈?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爬?什么时候会走?你知道我发出的第一个音是什么?小时候的事你不知道,长大了你也不知道;你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不回家,你也不关心他过得好不好,你和爸爸一样,都是自私鬼,是两个沽名钓誉的名贼禄鬼。”
骂着骂着,就连父亲也一齐骂了。喻教授气得牙关打颤,“住口,不许说你爸爸,你,你给我闭嘴。”
大家纷纷去拉至微,想把她拉出去降降火,谁想至微力气大,手一挥,把拉架的壮汉挥到了墙上,自此,无人能近她的身。
正当闹成一团无法收场之时,一台水银血压计朝至微飞过去,至微抬手一挡,血压计正正打在尺骨茎突上,钻心刺骨地疼。
血压计砰一声后跌落在地,扣锁弹开,水银泻了一地。
谁也想不到,以克制有礼闻名的喻教授竟会朝亲生女儿丢血压计,她嘴唇发白,手指颤颤指着至微,“你,你,你,真要气死我,你给我滚。”
喻教授生气,引发一堆指标失常,仪器报警声不断,众人纷纷上前劝:“喻老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至微气性上来,一跺脚: “滚就滚。”扒开人群,一口气跑出了医院。
华灯初上,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到处熙熙攘攘,至微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天下之大,竟不知去往何方。
她呆呆地走在路上,一直走一直走,如果能走到新疆该多好,那样就能扑进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
慕老师,你在哪儿?我好想你,我快坚持不住了。
她一面想一面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市的尽头,掏出手机,漆黑一片。
赌气出走时,顺手把手机关了,不知有没有错过慕长安的电话。
她坐在马路牙子上,打开手机,她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可电话接通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握着手机沉默。
慕长安焦急:“喂,至微,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至微赶忙揩了揩泪,把嘴角往后拉了拉,“没,没什么。我就是太累了,反应迟钝。”
慕长安狐疑:“真的没什么?”
还有两天,他就能拿到破格晋升的指标,虽然她现在很需要他,但都痛苦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两天,于是她言不由衷地说,“真的。” 唯恐他多想,特意补充,“骗你是小狗。”
“那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我很快就回来了。”
“嗯。好好的。”
聊了没几句,她便飞快地说拜拜。
天空下起了雨,周围一片遮雨的地方都没有,至微走在凄寒雨雾中,冷得直打哆嗦。
她的寒冷和孤独,喻教授从来也没放在心上,也从不曾心疼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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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长安:看来,下一章我不光要给岳母做手术,还得负责修复母女关系。
作者菌:嘻嘻,慕医生觉悟很高嘛!
匆忙写完,先放上来,可能会改。
还有三章至微童鞋就升级成师母了,好想赶快完结好放番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