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章
由梦蹦跳着进入了由局长的办公室,见办公室里只有父亲一人,便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泡泡糖,塞进嘴里,笑嘻嘻地问父亲道:“爸,找我什么事啊?”
但是当她将目光盯向父亲时,才感觉到了情况的不妙,由局长正拿一副凝重的眼神看着她,从他那严厉的表情中,由梦预感到父亲这次找自己,绝非什么好事。但她还是强装出平静,歪着脑袋向父亲要答案。
由局长点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提醒道:“由梦,现在是办公时间。”
由梦一边叫苦一边吐了一下舌头,知趣地站了起来,将泡泡糖从口里吐出,包在纸袋里。然后向父亲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稍带些情绪地响亮道:“由局长,请问有何指示?”
由局长招呼由梦坐下,迂回问道:“今天见到赵龙了?”
由梦神情一变,觉得父亲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道:“见到了!但是他看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那么凶残,那么无情,那么――――”说到这里,由梦突然恍然大悟般地盯着由局长,道:“由局长,我见到赵龙的时候你也在啊,当时在篮球场上,他把迈克打的差点儿生活不能自理。后来我好心好意想帮他擦汗,结果还被他给骂了!他还差点儿打了张秘书呢。真不明白,赵龙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这还是以前那个赵龙吗?”
由局长道:“由梦,赵龙变没变先暂且不提,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现在跟张登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由梦愣了一下,道:“我跟张登强?我跟他有什么事啊?”由梦俏眉微皱地道:“哦,你是说工作方面吧,我和张秘书配合的挺好,他最近也挺负责任的。”
由局长道:“就这些?”
由梦反问:“由局长想知道哪些?”
由局长思忖片刻,道:“今天在篮球场上,你和张登强好像表现的……有些反常。公众场合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由梦委屈地道:“由局长你说什么呢。我们哪一点儿反常了?”
由局长道:“有人看到你……你很亲密地给张秘书擦汗,还有……”
由梦扑哧笑了,埋怨道:“由局长,你也太敏感了吧,擦个汗你至于这么疑神疑鬼吗?张秘书在台上被迈克打的脸上全是血,我那是帮他擦一下血迹,顺便看看他的伤势。战友之间,这算什么亲密?由局长,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由梦一连的反问,倒是让由局长显得有些尴尬。不过对于由梦自身来说,她对由局长的问话感到异常诧异,他总觉得今天的父亲很奇怪,像是怀有重重的心事。
由局长沉默片刻,继续道:“即使你说的是真的,但是你在公众场合,与张登强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又做何解释。难道你是用这种方式来安抚伤员吗?”
这句问话倒是把由梦问住了。
由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她迷惑半天才问了一句:“由局长,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和张登强搂搂抱抱了?”
由局长道:“有人亲眼所见。”
由梦问:“谁?我去找他去!这不是玷污我的清白吗,我要告他诽谤!”由梦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皱着眉头,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由局长冷哼一声,道:“你就装吧你。由梦,我告诉过你,自己无论做什么要注意影响,当初你和赵龙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反对。但是现在,你突然又跟张秘书交往密切,而且还在公众场合卿卿我我,丝毫不顾忌影响。这件事情你要给我一个交待……其实我一直希望你能和赵龙和好,至少你应该给赵龙一些时间,赵龙现在虽然去做了保安,但是他仍然没有忘本,这次在篮球场上打败了美国的迈克,就是证明。他现在在保安公司混的也不错,既有了车也有房,事业在蓬勃的发展当中。所以,我希望你能珍惜和赵龙之间的感情,你明白吗?”
由梦听闻此言,更是诧异。她问道:“由局长以前不是反对我和赵龙联系吗?我去赵龙老家找他,你知道后派了张秘书过去接我回来。怎么现在由局长变卦了?”
由局长倒是支吾了起来:“这――――这个嘛,由梦,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很赞同你和赵龙在一起。只不过前段时间赵龙刚刚退役,我为了以防万一,才不想让你和赵龙太多交往。但是现在我已经了解了这龙这个人,我觉得他虽然退役了,但是没有褪色。这个女婿,我可是认定了!”
由梦听了由局长的话后,却苦笑了一声,追问道:“由局长,我的好老爸,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由局长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今天之所以找你谈谈,就是不想看到你和赵龙打冷战!”
由梦沉默片刻,突然之间眼眶湿润,失神地坐在了沙发上,眼睛一眨之下,一股白亮的东西从眼睛里疯狂涌出,由梦涩涩地道:“但是赵龙他现在……他现在已经变了,他变了。他现在变得太冷漠,太无情了……他还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赵龙吗?不是,他不是了―――”
由局长在由梦的抽泣中,体会到了她内心的深情。不管怎样,由梦可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他怎么忍心让女儿如此忧伤如何难过?他承认,也许是自己之前做的太过了,他不应该为了掩饰赵龙的身份,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挡由梦和赵龙之间的交往。作为父亲,他深爱着自己的女儿;而作为领导,他很想为国家尽忠,他也很器重屡创奇迹的赵龙。他现在也由衷地希望将来自己的女儿能和自己的得力干将走到一起,结为佳话。但是现实的残酷,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一个特殊任务的出现,暂时分割开了赵龙与由梦,让他们各自饱受相思之苦。对此,由局长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做,才能既不伤害女儿,又不伤害赵龙,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而且还不影响这次的重要任务。
由局长安慰她道:“行了由梦,别动不动就哭鼻子。我现在问你,如果赵龙想跟你在一起,你愿意吗?”
由梦不明白父亲的话意,追问道:“什么意思?赵龙――――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赵龙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还……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人。唉,由局长,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由局长问:“什么事情?”
由梦脱口道:“我想通过你,约赵龙再见一面,我想跟他好好谈谈,我想知道他现在究竟在想干什么。”
拿一双渴望的眼神盯着由局长,倒是令由局长感到为难了。
由局长支吾道:“这个嘛,得需要时间,需要时间。你放心,我是你父亲,我怎么能不希望女儿好呢?唉,我很希望你和赵龙能走到一起。你们俩,一个是我的女儿;一个是我在特卫局最器重的干将!无论是谁,我都放心不下啊!”
由梦凑了过来,干脆直接坐在由局长的对面,道:“爸,你这次叫我来,究竟――――到底是为了什么?”
由局长这才意识到了什么,重新将话题回到张登强身上:“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和张登强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反映你和他关系不一般,在篮球场上……”
由梦打断由局长的话,仍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爸,我刚才也已经说过了,我和张登强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们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战友关系。再说了,张登强也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啊!反正我觉得跟他合不来,平时在工作上都是凑合着过来的!”
由局长试探性地摇头道:“我不信。”
由梦道:“不信拉倒。反正我行的正坐的端,谁爱制造谣言制造去呗,不听就是啦。”
由局长兀自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先在屋里坐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由梦追问:“你去干什么呀爸?”
由局长道:“去办点儿事儿,一会儿就回。”
然后兀自地走出了办公室。
由局长走后,由梦却怎么也坐不住了。
回想起刚才父亲的一番话,由梦总觉得太不对劲儿,自己什么时候跟张登强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了?
是哪个混蛋打的小报告!这不明摆着是在破坏自己形象么?
嚼了一颗泡泡糖,由梦越想越觉得诧异,越想越觉得蹊跷,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起来:是谁想在谋害本姑娘啊,编造了这么一个谣言!
而此时的我,躲在内间屋里,恰恰隐约听到了由梦的这些自言自语。我想鼓起勇气走出去跟由梦说几句话,但还是忍住了。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听到由梦的脚步声,距离内间屋越来越近―――
她不会是发现了自己吧?
我赶紧朝内间屋里张望起来,但是内屋之小,难以藏身,情急之下,唯有掀起床单,纵身滚进了床底下。
果然,由梦溜达着,便进了内屋。
我躲在床底下不敢发出半点儿动静,就连呼吸的频率也尽量克制。透过床单与地面的缝隙,我发现由梦的两只脚,径直走近了床边儿上,坐下。
那双黑色的女士皮鞋,在眼前并起,更是由梦喜欢穿的那双……
一股熟悉的香味儿四处散开,穿入鼻孔,格外惬意。那是由梦身上的味道。她今天穿了军装,没抹香水,但是她身上那种优雅、高贵、纯洁的气息,我却记的清楚。
片刻之间,内屋里显得格外安静,我能清晰地听到几次泡泡糖爆炸的声音,还有由梦发出的几声叹息。
随后,便又听到床体发出一声清脆的‘扑哧’声,像是被一个重物压住了――――很显然,是由梦躺在了床上。
躺在床上的由梦,嚼着泡泡糖,心情异常复杂。
此时此刻,最让她放不下的,当然是她心中的那个人。回忆,她肆无忌惮地回忆,试图通过回忆来弥补自己心中的伤痕。情至深处,眼眶里的白亮越积越多,她甚至开始抽泣着自言自语道:“赵龙,赵龙,你为什么不理解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难受……自从你离开特卫局之后,我就一天也没有睡过好觉,我都在想你,念你。但是你带给我的,是什么呢?除了伤害,还有什么?赵龙,你真的忘记咱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了吗,多幸福,多快乐,但是现在呢,我的世界一片黑暗一片狼藉……
听到由梦这一番自言自语的抽泣,我的心里立刻涌进了强烈的酸楚。
难道,由梦还爱我?
难道,在篮球场上,我见到张秘书和由梦的亲密行为,不是真的?是幻觉?
不可能,那怎么可能?
由梦这一番抽泣的表白,更让我觉得有一些扑朔迷离,难以理解。
轻轻地,轻轻地,我听到了由梦又开始哼起了歌曲:梦醒来,一片苍白,满腹心事化不开;昨日情是谜,仍未解,再由谁来猜……
千般酸楚,万般酸楚,都化作这首情歌,飘散满了整间屋子。
正在此时,办公室外又响起了一阵嗒嗒嗒的脚步声。
由局长回来了!
由梦赶紧从床上站了起来,迅速地走出了内间屋。
我从床底下爬出来,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
站在床前,我望见了床上由梦留下的痕迹。床头处,几滴隐约的湿润,那可是由梦刚才流下的泪滴?
此时此刻,我感到了无限的诧异。就刚才由梦的那一番自言自语来判断,她似乎对我并没有变心,但是,在篮球场上那一幕,又说明了什么?
那一幕,仍然铭刻在心里,异常清晰地刺痛着。
张秘书那拥揽由梦的情景,绝非幻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在心里酸楚地回忆着,且听刚刚走进办公室的由局长开口对由梦说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由梦犹豫片刻,道:“由局长,没别的事情了?”
由局长道:“暂时没有了。”
由梦问道:“那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由局长支吾道:“没……没干什么,就是溜达了一下!”
由梦走了,我听到由局长一声长长的叹息。
……
由局长刚才去干什么了?
确切地说,他去了监控中心。其实,在中南海内部以及围墙上,安装了很多摄相头,有专门的值班警卫人员,日夜守护在监控中心,随时观察警卫区域内的各项情况。
在中央特卫局的八个重点警卫区域当中,中南海理所当然是最受瞩目和重视的一个警卫区域。警卫区内的一切,都有摄相头24小时进行监控。也就是说,即使是篮球场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也肯定是在监控范围之内。
由局长之所以溜达到了监控中心,其实就是在寻找着一些证据。无法想象,一个堂堂的上将局长,在遇到儿女的感情问题上,处理起来却并不是十分得心应手。尤其是关于女儿这些复杂的情感纠缠,由局长很想搞清楚,也很想还下属和女儿一个明白。于是他借机到了监控中心,调看了篮球场上的监控录相。
海里的监控录相是全方位的,各个角度各个地点,摄相头安装的恰到好处。也就是说,海里发生的一切,都置于监控设施之下,没有任何死角。
然而让由局长感到惊讶的是,他果然发现了监控录相当中,有张秘书和由梦的亲密镜头。
画面中,张登强伸手揽在由梦的肩膀上,由梦似乎没有丝毫异样。
这种情形,不能不说明什么问题。
至于女儿和张登强的恋爱事件,仅仅从这些画面上,便足够可以得到印证了!
但是由局长心里无奈极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处理此事了………
当我走出那间内屋的时候,一眼发现了由局长那沮丧的表情,见到我的那一瞬间,他一挥手,示意让我坐下。
我从由局长的表情里体会到了什么,于是试探地问了一句:“由局长,究竟怎么了?”
由局长搪塞道:“没怎么,没什么。”
我坐在由局长对面,问道:“由局长,你不要瞒我,你究竟发现了什么?你是不是到监控中心看过了?”
由局长一愣:“你怎么知道,跟踪我?”
我道:“我是猜的。我想由局长既然知道了情况,就肯定会想办法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而监控中心就是最好的突破口,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能在录相中体现出来……唉,由局长,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有些事情,不是您能全部统筹的。我也不再考虑这些了,我现在马上回保安队,由局长放心,我不会将这些情绪带进工作当中的。”
由局长望着我,疑惑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点头道:“当然是真的。谢谢由局长为了我这个小小保安所做出的努力,我不会让特卫局失望的!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所以――――”没说下去,但是话意已经很明显了。
由局长脸上绽开了一种由衷的歉意,道:“我会劝劝由梦的。不过我现在仍然不敢相信,由梦会跟张秘书好,唉,我都被搞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行,今天回家之后,我会再找由梦问个清楚。”
我道:“不必了由局长,谢谢你。”
由局长追问了一句:“你确定现在情绪稳定?”
我道:“我确定。”
由局长再问:“那你确定现在已经想开了?”
我道:“确定。”
由局长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那行,我回去再探探底儿。你放心,有我在,你永远是由家最合适的女婿人选!”
此言一出,倒是给我了几分安慰。
其实我能理解由局长的难处。在一定程度上来讲,他已经破例了。在大家的印象中,由局长几乎从来没有在上班时间内办过私事,但是这次却为我例外了。一个共和国上将,能为我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至于由梦之事,我宁可相信那篮球场上的暧昧举动,只是一种错觉,只是我赵龙看花了眼……然而这种自我安慰式的推理似乎难以说服自己,事实就是事实,刺痛我心的,是铁铮铮的事实啊!
临走之时,由局长又就潜伏任务做出了几点指示,其实说是指示,无非是以前那些指示的重复,由局长告诉我,我现在要做的,仍然是‘守株待兔’,静待tl组织的出现和拉拢,但是千万不要出现什么漏洞和差错,否则的话,一旦泄露了真正身份,我的生命将受到威胁。由局长还特意强调,在没有他的指示之前,切忌做出主动行动,以免暴露身份,前功尽弃。我心领神会,对由局长的指示连连点头。
就这样,在局长秘书方晓松的陪伴下,我带着一种特殊的伤感情愫,径直离开了局长办公室。
让我没想到的是,行至东门门口,我竟然遇到了c首长处的一辆军车。
那辆奥迪a6,曾经是我和由梦经常开的一辆。
但是现在,上面坐的,已经不再是我赵龙,而是张秘书。
很显然,由梦和张秘书正要驱车回返。但是在我欲出东门的时候,奥迪车突然间停了下来。
由梦从车上钻了出来,径直到了我跟前,表情很奇怪。“赵龙,我开车送你吧?”由梦问了一句。
我望了望车上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张秘书,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我推辞道:“不了,你们的车,我用不起。”
由梦眉头皱起,道:“赵龙,我是说真的。我们可以送你回去。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个地方上班,具体位置。”
我道:“还是坐地铁安全一些。不敢劳烦由秘书!”
由梦显得有些无奈,手足无措的样子。
车里的张秘书见此情景,开了一扇车窗,探出头来催促道:“由梦,走了走了,跟他浪费什么时间!”
由梦回头望了一眼,道:“再等一会儿。”
然后又冲我道:“赵龙,还是上车吧。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我笑问:“谈什么?我可不想做个第三者!”
由梦刷地蒙了,追问道:“什么意思?什么第三者?谁是第二者?”一脸的急促,已经让由梦的情绪变得相当激动,那熟悉的眼神,似乎不再如初,而是多了几分特殊的蕴味儿。
我再瞟了一眼车里的张秘书,仍然装出笑道:“行了,你赶快上车吧,车上那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由梦再回头瞟了一眼车上的张秘书,朝我走进半步,解释道:“赵龙你听我说,我和张秘书真的没什么,我只是以战友的身份给他擦了擦脸上的血,难道就因为这个,你就误会了?赵龙……”
我一摆手,止住由梦的解释:“恐怕不止是擦擦脸上的血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