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从那以后，他会远离我，但他越依旧像是以前一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是哥哥啊。哥哥就不会伤害弟弟吗？答案是会的。只是他相信，我会救他的，直到最后一秒，他都相信！所以，他没有恨我，没有怪我，一切都像是以前一样，但我不同，第一次愧疚和伤心就是那时我学会的。无数次，我从梦中惊醒。梦中，自己泡在水中，是我自己在游泳池里不断的挣扎着，我觉得在梦中我体会到了和顾夫一样的经历。所以，我就知道了，顾夫不恨我，但我自己的心在恨我。”

陆清婉从他的话中突然想到了什么答案的一部分影子，但还不具体，就像是抓住的只是一抹光影。

“我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命运捉弄吧，当你自己开始给自己设了第一个局，命运给你安排了第二局，但这一次主谋是命运，而不再是我，时间就是那次绑架的时候。”

“当时，我和他被关在仓库里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我不做什么的话，我们不能活着出去。第一，我的父母不可能付出足以掏空整个家族的财富来救我们。第二，就算是给钱了，他们也会灭口。第三，我的父亲还有很多的儿子们，不仅仅是我们两个，我们是可以被丢弃的。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去观察那些人，尤其是他们的首领，在他们羞辱和折磨我们的时候，我什么举动都没有做，最后我终于找到了一点希望，那就是……折磨和看表演是他们喜欢看到的，他们也喜欢钱，更喜欢小小的我们。我在他们眼里看到了欲望。只是他们还没有折磨够我们，我猜，他们会等到确定没有希望后，再……你懂的，然后杀了我们。所以我为了抓住这点希望，为了活下去，我趁着顾夫睡着时，我跪着求他们，我对他们说，我想要活下去，我会赚钱给他们赎金，我会满足他们一切的愿望。”

“交易开始了……从那天起，我就每天折磨顾夫，每天表演给那些人，而我自己也去讨好他们，用尽一切手段，就算是用身体也无所谓。我感觉，我又站在了游泳池边，我看着他在水里不停的挣扎，也在看着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到了最后，他的眼眸里再也没有过去的信任和光芒了。我知道，他想死，但我不能。那一次，我不能让他死，我想要救他，即使是让他生不如死，我也想要救他。”

“后来，在我提议下，那些人将他关在仓库里，让他活活饿死，而他们也玩腻了。我跟着他们离开了。我知道，他在里面活下去的希望微乎其微，但我赌……我看到了那仓库里存在过的一个货单痕迹，表明这是一个有主人的仓库，里面的机器会被变卖到，时间我都确定了。只要是他熬到那个时候，他就能活。哪怕希望……只有百分之一。”

陆清婉已经震惊住了，这样的故事太残忍，也太伤心了。

如果是她的话，她会被活活的逼疯的。

因为可怜的不仅仅是顾夫，还是亚瑟。

亚瑟在折磨顾夫的时候，也是再折磨自己的心，他说过的，在落水事件后，他对顾夫感情就发生了变化，因为愧疚，他感同身受，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亚瑟……你……你可以告诉……告诉顾夫的。你当时，也是身不由己的，你想要他活下去的。”

亚瑟却是笑了笑，眼眸里含着陆清婉所不能理解的悲凉。

“你以为，他不知道答案吗？你以为……他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吗？你以为，他写下那么多为什么，是在质问我吗？你以为，他关了我这么多年，却不杀了我，是因为什么？”

陆清婉已经被彻底的弄懵了。

“为……为什么？”

“清婉，我们都知道答案，但我们都无法去面对，而且对于我们来说，答案不是同一个。我拿到的答案是，那时我的的确确疯狂的在折磨他，不管任何理由，他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正如同那年他落水后，我每天都在做噩梦一样，我每天晚上做梦都会回到那时，只是人变成了我自己。他该有多痛苦啊！这种痛苦是我带给他的。而他的答案是……他也无法原谅自己！我们是双胞胎兄弟，我们就是对方的另外一半，很多时候，我们能互相猜到对方的心思。清婉，我和他其实做了同样一个选择。我想，那时我们想到了一块去了。不仅仅是我想到了那唯一的希望，他也想到了。但想到和能去做是两回事。我做了，他没有。”

“我听说了，我和那些离开以后，将他一个人留在仓库里，他在地上用鲜血写下为什么，一个又一个的单词……不是问为什么我要这样对他！不是在问原因！而是在问他自己，为什么不那样去做！他看到我最后被人带走了。其实，那些人曾经当面问过他，愿不愿意去折磨我，让情况发生颠倒。但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人们都愿意去做善良的那一方，不愿意做一个恶魔，一个去加害自己亲人的罪人。我是说从心理上可以去这样理解。因此你可以想象一下，他恨我，因为我让他痛，是我最后逼他疯了，但同时，他也对我愧疚的，他也知道我为了活着，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换句话说，我能为了他这样做，而他却不能做我对他的举动。他做不到！在明明知道，我活着的痛苦比他会更深，我活下去的希望比他更渺茫，他还是做不到。那时，他本来就想死的，是我告诉他，他死的话，我也绝对不会活下去。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这种感情是复杂的，复杂到他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单纯的恨有时候远远比恨自己要轻松得多。他觉得他爱我，相信我，是他的哥哥，但他却无法保护我，还要我来保护，他其实也很痛苦。只是他虽然愧疚，但我折磨他的痛苦太深了，深到即使是理解了我的行为，他的心还是受伤了。他是人，不是神，不是以掺杂着爱和恨还能够去大度对待一个人的，他做不到。再加上，他本来就不像是我的性子，我本来就是恶劣的又可以狠心的人，他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