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光破晓,东边第一缕朝阳洒落大地时,陆启沛终于从护国寺的后山跑到了山脚。
长衫的袍脚被清晨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汗水也微微湿润了她束起的长发。陆启沛如玉般的面颊上微微泛着红晕,她弯腰双手撑着膝盖,长长的吐出口气,身体疲乏泛着酸意,心里却是畅快的。
也不知阿鱼发现她不见了,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陆启沛嘴角噙着笑,心情都在这微凉的晨风吹拂下变得飞扬起来。
她只撑着膝盖略微休息了片刻,便重新站直了身子,最后再回头看了眼山顶隐约可见的那一角飞檐。旋即决绝的转身迈步,双眸清亮又坚定,踏向了属于她的全新未来……
当然,逃跑这种事,能趁人不备跑出来只是第一步,之后不会被抓回去才是重点!
陆启沛心里很清楚,事到如今春闱在即,陆启成是不会轻易放她跑了的,陆启成背后的那些人更不会置之不理。等阿鱼她们反应过来,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追她了,她得想个法子避开才好。
心中正盘算着该走哪条路离京,陆启沛走在山脚路过一户农家时,突然瞥见了篱笆小院里晾晒着的衣裳。而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晃眼的锦绣长袍,再看了看院子里晾晒的麻布短褐,只犹豫了一秒便跃身翻过了那形同虚设的简陋篱笆墙。
没片刻,陆启沛身上的锦衣就变成了一身打着补丁的短褐,带着玉冠的长发也被她拆散了用麻布带胡乱绑好,显得有些凌乱。只一张面如冠玉的俊俏脸庞,即便是用黑灰遮掩,也难掩几分风华。
陆启沛在院中的水缸里照了照,觉得不甚满意。可惜她即便博学多才也没学过易容之术,便也只得如此了。最后掏出一块碎银放在小院堂屋的门槛前,全作买下了这身衣裳,陆启沛带着自己换下的衣衫佩饰再次翻过篱笆,很快消失在了山间小道的尽头。
春日里,阳光明媚,草长莺飞的时节,入目尽是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驮着稻草的牛车缓缓行走在平坦的官道上,穿着补丁短褐的少年仰躺在稻草堆上,一只手胡乱的捏着根稻草把玩,另一只手臂则是横在眼前盖住了大半张脸,似是为了遮挡今日略有些刺目的阳光。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路过牛车时明显放缓了速度。马背上的人瞥了眼赶车的老汉,又瞥了眼牛车上姿态慵懒随意,似正沉睡的农家少年,并没有过多的停留,很快就驾马远去了。
马蹄声近了又远了,稻草堆上的少年终于将挡在脸上的手臂微微挪开,瞥了眼对方骑着马绝尘而去的背影,最终撇了撇嘴重新放松下来——这牛车上的少年自然便是陆启沛,只可惜见过她的人太少,如今能一眼认出她的人自然就更少了。
大抵是怕别人知道有她这个替身,陆启沛这些年其实很少见到外人,她便似陆启成的影子一般生活着。陆启成是什么样的人?不提其他,见过他的人总要赞一声沉稳有度,少年英才。那么作为陆启成影子的陆启沛呢?即便她自己不曾察觉,也渐渐活成了一副光风霁月,才情无双的模样。
举手投足皆成风度的翩翩佳公子,和如今这衣衫破烂躺在稻草堆上的农家小子,差距之大可想而知。即便那些人是按着陆启成的模样来寻她,只要不看到这张脸,也是认不出来的。
陆启沛觉得庆幸又好笑,总归还是决定把脸先给遮好了。
官道上不时有车马经过,偶尔还会有马车被突然出现的人马叫停。呼啦啦一群大汉围上去,扯下车夫跳上马车就是一通搜查,但最终却都是一无所获。马车的主人骂骂咧咧,奈何都是寻常百姓也不敢与人争执,最后只得咽下这口气,咒骂着驾车走远了。
陆启沛所乘的牛车反而安宁,大抵是无遮无挡一目了然的缘故,即便偶尔撞上那些搜查的人马,也没人注意赶车的老汉和车上的少年。
终于,赶车的老汉出声说道:“小哥,我们村要到了,你要去赵家村得自己下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