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说:“没啦!”
黑小伙无奈:“那我还是乘木盆过去吧。”
桃李和小五从水中拉来木盆,帮他扶住,让他坐进去,然后吭哧吭哧再连人带木盆给推进水里。
黑小伙在水面上摇摇晃晃,两只手划发划发,木盆只在水上打漂,只转圈儿,却不前进,心里有点不太踏实,想要喊他俩把自己拉上去时,他俩却早跑远了。
和黑小伙说话耽误了一会,桃李回头,发现不见了李上言,再一看,他和远处棉花地的老农说到了一起去。
桃李于是跑去棉花地里,和小五一起帮老农摘棉花。太阳太晒,老农和老妻头上都扎一块毛巾,她没有,就把李上言的牛仔外套要过来,顶在脑袋上,遮住额头脸蛋,手脚麻利地摘开了。采棉花挺有趣,软软的,白白的,柔柔的,看口袋一点点鼓起来,很有成就感,就是这块棉花地有点大,棉花垄有点长,棉花骨朵有点多。一朵两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采呀采呀采呀,老也采不完。
桃李累到头晕眼花,腰酸背痛,口干舌燥,正想要罢工回家时,见老农一挥手:“言兄,走,咱家去吃饭?”
李上言和小五,连客气也不客气一句,就跟在人家后面去了。
桃李一看,得,爱咋咋地。也一言不发跟上去。
老农空手在前,他的老妻倒要背着个装棉花的大箩筐,桃李看不下去,夺过来,自己背着了。
到老农家,桃李烧锅,老妻煮饭,小五被李上言指挥去了门口干活,那里晒了一片毛豆秸秆。小五门口大太阳底下捶干毛豆,吭哧吭哧。桃李灶房烧火,烟熏火燎。李上言则与老农站在树荫下唠嗑聊天,一起讨论菜园地里小菜和几株葡萄的长势。
说话时,老农递给李上言一支自己卷的烟卷,他拿在手看了看,嗅一下,味儿够劲,够香,遂叼在嘴上,借来打火机,刚点着,一口才呼下去,听得灶房里有人喊:“言兄?”
他朝灶房方向看了看,装没听见,转过脸去,走开两步,烟再呼一口,听灶房里便是一声喝:“李上言!”
他把嘴唇上卷烟取下来,默默给摁灭了。
桃李坐在灶房里烧火,对灶房里环境简直嫌弃死了。这家人家太邋遢,锅灶墙壁都黑乎乎的,碗盘油腻腻的,柴草满地,关键苍蝇乱飞,卫生状况和依家不好比。依家老爷爷老奶奶吃饱了没事做,哪里都不去,就钉在灶房里擦擦抹抹,抹抹擦擦,是以环境一样简陋,但是人家家里干净多了。
桃李想逃回家去,但是看老大娘忙前忙后,对客人笑得热情腼腆,便忍住,夸她能干,又说她辛苦。老大娘咧嘴笑:“不辛苦,不辛苦。”回头倒一杯红糖水来给她喝,说,“等下我再炒几个拿手菜给你吃。”
大娘一通忙活,做了红三剁黑三剁,外加两个爆炒菌子。菌子一个放青椒和芹菜,一个放火腿和蒜片。
炒菌子时,大娘神秘兮兮交代桃李说:“我炒菌子,你千万千万不要说话,等我装盘了才能开口。”
桃李被她说得紧张死了,烧火时屏息凝神,充满神圣感地看大娘敞开锅盖炒菜,菌子炒好,装盘,才长长出一口气。
几个小炒上桌,最后又上来一道大菜千张肉。山里人家,食材全都是现成的。菌子是早上山里捡回来的,菜蔬是门前菜园地里摘的,烧菜用的是自家种的菜籽榨的油,而调料大都放花椒叶。花椒叶长在灶房门口的水缸边边上,到烧菜时,去门旁捋一把回来就是,肉是从屋梁上割的带皮五花肉,自然还是家里养的猪。
大娘人实在,肉一块至少有八到十厘米的宽度,放到开水里,加葱姜料酒煮到七八分熟,捞出来,刷上自家的蜜,垫了腌菜,再放铁锅里蒸了好半天。蒸熟以后的千张肉倒扣在碗里,油汪汪的,看上去大片大片的肥肉有点吓人,但吃的时候却甜味刚好,咸鲜适中,就着底下的腌菜,再沾点扣肉的汁,桃李差点感动到流泪。摘棉花的辛苦,灶房里烧锅半天的闷热,还有面前乱飞的苍蝇,在她第一口肉吃到嘴里的时候,就都给忘到爪哇国去了。那两个人也和她一样,只要有的吃,苍蝇蚊子的,什么都无所谓。
三人在老农家里吃饱喝足,告辞离去,大娘挺喜欢桃李,送她老远,还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放,路旁道别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半旧的扎头花非要往她手里塞:“这是我路上捡的,我自己用不到,送你,送你,你拿去用吧!”
桃李笑,就把扎头花扎到头上,开开心心回去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上午那个买猪仔的老农,他家就住在道旁,远远看见三人,没说话,转身跑回院子里去,过一会儿,又一路小跑出来,一语不发,往桃李手上塞了两个洋葱头。
桃李还没看清人,喊:“哎,哎——”老农已经一溜烟跑回到自己院子里去了。
桃李一手一个洋葱头,心道真是意外之喜,一路美滋滋地回了家。
下午回到家里,李上言和小五从灶房里抱出一捆木头动手做椅子。椅子四条腿儿锯好,敲敲打打又半天,眼看着完成了一半,他俩却又热又累,受不了了,半成品一丢,回房间休息去了。
桃李没什么事情做,坐在对门他俩房间的门槛上逗三万。她一只手握一块骨头,另一只则是空气,喊三万来猜,三万只选上次出现食物的那只手。上次左手有骨头,它下一次必定猜左手。上次是右手,那么它下一次就铁定选右手,而每次看到是空手的那一刻,它的眼神要么跟着傻子似的,要么就悲伤到,感觉心都碎了。
桃李觉它太笨,未免可怜,便把它抱在怀里,揉一揉,搓一搓,再梳一梳狗毛,喂它吃了好几片苹果条,看它傻不拉几的眼神,回头跟李上言道:“言兄,你这只狗,鼻子就是摆设,真是笨的令人心酸,和我家的狗狗都不好比,我家那一个,出去巡街时,能把一路上遇到的小孩子手里的零食都骗回来。”
李上言“嗤”的一下:“它在故意逗你。”
三万突然被点破,有点小小的不安,抬起眼,偷偷瞄了一眼桃李,看桃李似乎没生气,它就放了心,接着就以眼神鼓励她,不要紧,咱是不会嫌弃你笨的,继续,保持。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自己没有蘑菇中毒的经验和体会,文中关于中毒的描述都来自道听途说和新闻等各种渠道,大部分都是真实的。
前文有读者指出“依”这一姓氏为傣族女性专用,感谢~~这里就委屈一下依大叔吧。
下几章预告《哎,赶马的小阿哥》《 我也想低调,但是相貌和气质不允许》《 葡萄成熟时,我一定回来》
第93章
天黑时, 依大叔和依大婶被寨子里的喇叭喊去村支书家开防汛抗洪大会,听说过几天又要有暴风雨。李上言和小五在家烧菜。他俩不愿意进灶房,嫌气闷, 还是到外面菜园地边边上垒砖搭灶台,哪里找来一个三角形的破锅叉子, 往简易灶台上一放, 开炒。
照旧是小五烧火, 李上言炒菜。老奶奶斩了一块家里腌的山猪肉,老农给的两颗洋葱头也帮忙给切好。破锅叉子里放油,烧热, 放蒜片青椒, 炒一炒,有香味飘出来时,放山猪肉, 肉变色,加洋葱, 等到洋葱炒软, 香味已飘了老远。出锅前,又撒一把芝麻。
他俩做菜, 手边有啥放啥,配料乱放八放, 瞎炒八炒,但不知为何, 桃李猜测可能因为铁锅柴火的缘故, 出品都异常诱人,叫她来品评,除了色面有点粗糙之外, 味道其实不逊她吃过的任何一家餐厅。
桃李从闻见香味时起,就端着一碗米饭等在旁边了。李上言那边一喊,她就把碗递到边边上了,一勺洋葱炒肉的浇头铺在米饭上,再来点汤汁拌一拌,还是那两个字,安逸。
桃李珍惜无比又无比珍惜的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米饭:“言兄,不是我吹牛,要是我也拥有这个锅叉子,回上海马上能开出一家店。”
东头小卖部的老板背着一捆干柴路过,抽着鼻子,目光如电:“言兄,你锅里炒的不会是鹅吧?”
***
次日,四妹选美的日子。一家门集体出动,去镇上给她应援。这种重要场合,大婶照旧借了自己珍藏的民族服饰给桃李。今天是一套压箱底的夏装,十几二十年前做的,样式过时了,却很新。上身是紧身无领窄袖短衫,下穿彩色筒裙,长及脚面,并用精美的银质腰带束裙。
梳妆打扮好,依大婶把自己的织绵小挎包也借给了她。原本这一身显腰身的装束干净利落,因为她的高挑身材,看上去有点酷酷的,可等一头长发盘起,插戴上月季花两朵之后,又多了几分妩媚娇俏。
桃李出房间门,才一眼,就把小五给闪到了,黑脸上“腾”起两团浓重红云,手和眼都没处放。
一行人开了破面包车,跑到镇上三妹土菜馆去接四妹,四妹梳妆打扮好,从土菜馆门内走出来的那一瞬间,众人齐声赞:“漂亮!”
据依大婶说,四妹这一套选美的衣饰她做了两年之久,倾尽毕生所学,花了不知多少成本。这一身衣饰繁复万千,而最华丽的当属帽子。帽子带一圈门帘,顶上装饰以成堆成团的宝石珠翠,粗略一看,除真金白银和黄铜以外,另有天珠,玛瑙,绿松石一堆,假如都是真货,破千万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