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笙”看上去很难分辨到底是什么东西,勉强还维持着一个人样,但骨头像是融化了,连行走都这样困难。赵曜想去拉“谢笙”的手,对方扭头朝他咧出虎牙,他牙齿尖利,真像是野兽。
谢笙不会对任何人的声音做出反应。
眼前出现了一双脚,赵曜顺着朝上看去,谢迟站在他身边,对方双目通红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谢迟从谢家赶来,他知道父亲放弃谢笙了,想趁机带着谢笙走。从本家逃出的路上受了很多苦,哪怕看到集团内部的混乱他也只是皱了皱眉,他跑过来时心如擂鼓,总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而面对这样的谢笙却陡然顿住,他手足无措,像是怕碰碎对方那样不知道怎么下手。
他小心抓住了谢笙,分不清楚这块烂肉是谢笙的哪一部分,但只要抓住他哥哥就会感受到一瞬间的安心。
身上的谢笙被挪开,而赵曜像是沉浸在谢笙的死亡中不能释怀,一直盯着天花板,烟感报警器喷射的水雾冲刷着他,却难以洗掉他身上的鲜血。
“站起来。”谢迟的声音传来,赵曜的睫毛颤了颤,费力地扶住实验台站起,他开始想清楚了很多事。
谢迟对赵曜没什么感情,他对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哥以外的其他人都没什么感情,他说:“我只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谢迟给了赵曜半个小时的逃跑时间。
谢迟扔给了赵曜一个东西,赵曜伸手接住才发现那是一把钥匙,谢伶留给他的那把。
“谢家本宅祠堂,有命自己去取。”他说话那么冷,但赵曜却冷静地听从他的命令。
“你……”赵曜张了张嘴。
“自毁程序还有五分钟,别让我看到你。”谢迟的声音痛苦而克制,“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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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曜走后,谢迟半跪在谢笙面前,谢迟遗传了谢家的优秀基因,长得很英俊,朗眉星目,和丑陋的谢笙对比起来这种反差更加明显。谢笙看起来很疼,谢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谢笙没有躲开,对方的眼睛比以前纯粹了很多,全身溃烂,就留下一双独属于谢笙的眼睛,黑白分明,让人感觉这双眼扔进腐肉里也能一眼认出眼睛的主人是谁。
自毁程序已经启动,机器冰冷地进行倒计时,像是在无情宣判他们的最终时间,在这种情况下谢迟反而放松了。
“你说你,非要来,弄得这么难看。”谢迟的声音跟他的外表很不像,尤其温柔。
“我听你的话,没对你宝贝外甥下手,还算听话吧?”谢迟后知后觉才开始心里发疼,人的心真是软。
“真后悔,”谢笙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眼中只有茫然,他根本听不懂谢迟这么复杂的言语,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失败的混种智商就像是三岁小孩儿,谢迟的话像是独角戏:“我后悔死了,不让你去厉鬼道你非要去,那我就送你进去接你出来。你想变成混种,我就在旁边守着你难受,你想要强化妖血,我帮你去偷禁药。你说不想至赵曜于死地,我帮你顶着压力不让下头的人插手,你说想让赵曜活,我他妈还能违背你遗愿?”
谢笙眨了眨眼睛,他听不懂。
但谢迟要继续说。
“你说说你干的这些事儿,算是个什么东西?”谢迟的声音有些哽咽,这辈子没哭过,真他妈孬种,“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胡作非为。”
他一辈子没什么大志向,就喜欢一个他哥,他哥是家主,以后不可能白头偕老,他想好了,不耽误谢笙前途,谢笙做家主,谢迟给他当家臣,见了面能互道一句安好。
“你欠我的,下半辈子慢慢还吧。”谢迟哭了,他捏了捏拳,说:“这回跑不了了吧,变怪物了吧,三岁小孩儿智商了吧?你完了,下半辈子只能听我的话了。”
谢迟说不嫌弃谢笙,说到做到,变成怪物也不嫌弃,那也是他哥。
谢迟咬了咬牙,说:“谁让我喜欢你,你倒大霉了。”
谢迟说不下去了,他真他妈软弱,自己男人都保不住也就算了,话还说不下去,他抱住谢笙,心疼得嘴唇都在抖,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叫一声:“哥。”
像小时候他跟着谢笙屁股后面跑,一口一个叫他“哥哥。”谢笙嫌他烦,他也这么叫。
等长大了,第一次梦遗,梦里也叫:“哥哥。”
他第一次告白,说哥哥我爱你,谢笙说他没女人想疯了。
疯了就疯了吧,疯了也喜欢,在床上也是,他喜欢看谢笙又羞又气又反抗不了。
现在人没了,谢家未来家主一落千丈变成怪物,谢迟还抱着他,他抱着一个怪物,但心里踏实,以后总不会有人还伤害你。
自毁程序倒计时还有三分钟,机器声很无情,像是不断逼近的死亡。房间里闪着红光,他跟谢笙坐在一堆尸体中央。四处都是腐烂、溃败和绝望。
“哥,咱回家吧。”谢笙和谢迟在逸城有个小家,老旧居民楼跟谢家主宅没法比。
谢迟没想听到回应,他做好了准备,到死都只能唱独角戏。但这时有一双笨拙的手环住了他,这个动作对一个失败的混种来说很艰难,他的骨头使不上什么力,虚虚环着谢迟的腰,血糊糊的脸蛋贴着谢迟的脖子,热腾腾地挨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迟在冰冷的倒计时中听到了谢笙的声音:“小、迟,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