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曜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这扇门上有很多咒印,但他没有在乎,阳光的光斑打在他脸上,一块又一块地游移,说:“我都答应你去三阴府了,你这是不是有点夸张?”
后面跟着三辆警车,赵曜慢慢铺开了感官,前面还有两辆伪装的民用汽车,无数摄像头随着赵曜的移动而移动,一条街道上布置了四个狙击点。这看上去春风和煦的,简直像是在押送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在把赵曜送进三阴府之前祁休都不敢放松。
三阴府在这件事里一直处于一个非常边缘且被动的地位,在祁休的带领下,三阴府真的做本职工作,好像一个勤勤恳恳擦屁股的机构,没有半点血性。但就赵曜几番接触祁休下来,觉得他大概是个笑面虎,一面在各方势力面前卖怂,一边网罗了不少好处。
看着像是懒得去管三阴府内部的腐败,其实比谁都更坚守三阴府的祖训:天理昭昭,阴私难藏,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他一心想要推行三阴府内部的改革。
谢家耗费周折都没有抓捕到赵曜,赵曜轻而易举落入祁休手里。
真正的黄雀捕蝉螳螂在后。
赵曜跟祁休做了一次交易,祁休没有把他特殊对待,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妖物在进入人间时都要去三阴府报道,经过各方面评估要看他适不适合在人间生活,有没有危害,不合适的堵死在妖境大门,合适的进入人类社会,每半年会回三阴府一次重新接受评估,这套规矩适合所有的妖物就连谢玥也不例外。
当妖物发生异变时第一时间会启动清理程序。
但这两年妖物作乱的势力很少,更多的是巫师,通缉名单里前十个有七个都是巫师。
赵曜进入三阴府之后沉默地观察着这个有一千年历史的机构,三阴府外部是现代建筑,走进去之后是一道长长的走廊,据说这个地方以前是废旧的市医院改造的,挂号大厅变成了接待大厅,收费窗口改造成了服务台,二楼以上就是各种各样的部门。
刚进门登记的地方长得像是人间警察局,如果有人误入大概会以为是什么国企单位。
但只要再往前走两步就能发现有些部分不太对劲,一个看着像是换药室的门打开,里面是六十年代的风格,墙上还挂着主/席画像。再往前一间屋子是民朝时期的建筑,摆着老式电话像是旧时代老爷的书房。第三扇门背后又是古派的建筑风格,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像古代某个王爷的寝室。
三阴府里的巫师和妖怪入世的时候年代不太一样,但大多都很念旧,总觉得自己来的那年是最好的时代,所以爱好什么样的都有,办公室装修全凭自己喜欢。
简直像是人类建筑活的博物馆。
赵曜一进门就被扣上了锁妖环,他太不稳定了,祁休没把他扔进高压炉里让他就地处决已经是很有耐心的做法。
他没资格进任何一间办公室,直接被拉进了一间类似手术室的地方,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在给他做例行检查。
有人抽走了他大概的鲜血,这个剂量对他来说不算多,他的鲜血更像是某种战略武器,三阴府的人不会轻易让他去死,哪怕把他当做一个造血的羔羊都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紧接着他被领进一间屋子,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他一挑眉,发现这里不太寻常。
房间四面都没窗户,只有一盏瓦数不太高的白炽灯在闪烁,关门之后赵曜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发现他根本找不到刚才那扇门在哪儿,甚至连门缝都没有。
天花板地板墙面都被刷成黑色,空间逼仄如同压抑的牢笼。
用膝盖想也大概能猜出来这是个什么类型的地方,他伸手摸了下墙面,这上面暗藏玄机,符文凹凸不平的写满了正面墙,像是被关进监狱的变态那样疯狂地图画,符咒从天花板蔓延到地板瓷砖缝隙,密不透风。
这是豢符屋,在这里不能使用任何妖法和巫术。
体内的妖元十分暴躁,墙上的符文对他血脉里的东西造成了负面波动,太阳穴突突跳动,让他想起了某些血腥电影里的装置,只要他有一点出格的举动,就会被符文就地反噬,他的鲜血将会淹没整个房间,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他被吞进怪兽的口腔,对方随时随地都有掐死他的权利。
他没有任何不满,因为对方好歹给他留了一张椅子,既来之则安之,赵曜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静默的坐在椅子上,像一个打坐的道士。
他从小都在玩一场关于生存的游戏,要跑要活,要评估自己生存的可能,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应该是最适合玩这个游戏的高中生。
而在他看不见的墙面,突然睁开了一双眼睛。
“他好厉害。”孟极说,房间外对赵曜的状态一览无遗,他们正在计时,进入的人是没有什么时间观念的,时间久了很容易崩溃。豢符屋是专门给需要审讯的罪犯使用的,甚至可以成为一个简易的处刑机制。
像白诺诺那样的小妖进入一分钟就会崩溃,二等通缉令上的巫师坚持半个小时就会大喊大叫。有些血脉低贱的妖物在里面从崩溃到死亡不过一分钟,外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去救他出来对方就已经成了豢符屋的养料。
而赵曜已经进去三个小时了,一动不动,他们最高纪录是一个变态,他在里面9小时3分零7秒。
祁休点了根烟,“我想知道他的极限在哪儿。”赵曜越淡定,祁休反而越不安,有句俗语怎么说来着,木强必折,太强并不是什么好事。
孟极有点心疼赵曜,毕竟这孩子也算是在他的庇护下长大的,他看着还是个少年样子,呆坐的样子显得很乖巧,他理应在学校课堂学习,而不是在这里被当做通缉犯对待,孟极叹了口气,心软的毛病又上来了,感叹道:“他变了很多。”孟极说完这句话觉得有点多余,任何一个人经历了丧母和跟谢笙一战都会变。
祁休不那么认为,他从来也没有觉得赵曜这人是个简单角色,问:“你确定他是变成这样的吗?”
他重重咬着“变成”两个字。
孟极打了个寒颤,觉得后脊背发冷,问:“你什么意思?”
此时赵曜突然一回头,眼皮一挑,朝祁休的方向望了一眼,像是在隔空对视。
赵曜好像察觉到了房间里监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