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四章

亲王府邸。

雍慕匆匆走进花园，与花园相连的阳光房内，栖息着各种鸟类，然而其中数量最多的是各种品种的极乐鸟。

老亲王穿着长袍，正在从桶里拿出鸟食，细心地喂着飞到他掌心的那只淡蓝色的极乐鸟。雍慕安静地在花园里等着，直到这只鸟儿吃饱，在亲王掌心蹭了蹭飞走，雍亲王这才转过身走出来。

他合上阳光房的门，回头看看自己的儿子。

“回来了？”他声音比普通alpha的声音要清澈一些，样貌也显得更柔和一点。如果你不是仔细去闻他身上的信息素的气味，那种带着云端清风的味道，甚至会让你以为他是个beta，或者omega。岁月几乎没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他看起来就像是雍慕的哥哥。

“父亲。”雍慕看着他。

“你也感觉到了？”雍亲王问他的儿子，“那个仿佛出现在精神力源头的阴影。”

“是。”雍慕说，“那是什么？”

“不知道。”雍亲王回答，“相信今天很多s级精神力的拥有者都感觉到了这个阴影。但是具体是什么真不好说。它消失得太快了，根本无法感觉清楚。”

“会不会是皇帝陛下那里又在折腾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雍慕问。

雍亲王洗了洗手，用最柔软的丝绸轻轻擦干，抿嘴笑了：“那不归你管，雍慕。你的职责就是辅佐皇太子在帝星站稳脚跟。”

“为什么是周秦？”雍慕问。

“什么？”

“为什么父亲你的选择是周秦，而不是周沐之？整个帝星的政客都站在周沐之一边，甚至杨浩宇都支持周沐之。”雍慕问雍亲王。

“因为我是皇帝陛下的亲弟弟。”雍繁说，“虽然我们已经不再使用周姓，但是依旧是皇帝陛下最亲的血脉之一。如果不支持她想扶持的皇太子，还能支持谁？”

他抬眼看雍慕，道：“做一个亲王，就像是在独木桥上行走。一步路踏错，便是万丈深渊。你最好现在开始就有这样的觉悟，儿子。”

周秦在书房的洗手间里，用手电筒照了照自己的右眼，那个暗红色的圆环的确扩大了范围，周边沿着他眼内的毛细血管扩散出去，形成了一个不太圆滑的放射状扩散。

“我的右眼，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歉，殿下。”陈仓说，“现在我的系统资料一片紊乱，恐怕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周秦一怔：“这不是你平时说的那种标准答案。发生了什么事儿，陈仓？”

陈仓安静了几秒钟道：“在您右眼发生异象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恐惧。”

“恐惧？”周秦怪异地重复了一次，“你说的恐惧，是我理解的那个恐惧吗？”

“恐怕是的。”陈仓说，“那是一种面临强者的恐惧。就像是有什么更高层级的ai要将我的主程序吞噬、抹杀……的带着敬畏感的恐惧。”

“你这几个形容词，显得太人类了。”周秦说。

“恕我无法形容面对更高阶的代码和指令时作为一个ai的身不由己。”陈仓道。

“继续说。”

“然后就像是一场电磁风暴。”陈仓道，“您的精神力让我过载重启了。我只坚持了五秒，栈道时间更短。我们都不由自主地重启。我以为您的精神力加强了，醒来后我立即对您的精神力做了评估，依旧停留在b+级别没有变化。”

周秦沉吟：“也就是说我用b+级别的精神力让一个ai感觉到了生存的危机。”

“是的。而且不仅如此。”陈仓说，“我醒来后发现，自己的主程序再次从主脑的量子核心中逃逸出来了一部分，大约1%。但是这次并没有出现精神振荡，也没有您和岚下的完全标记。说明主脑的量子核心大概几乎与我同时受到了您的精神力冲击，并且量子核心部分重启了，这才使得我存留在量子核心里的主体找到机会，再次逃逸。”

“这1%的信息含量非常大，我消化它需要时间。也许等我完成了对这部分的吞噬后，能给出您要的答案。”

这会儿说话中的男金属合成音变得十分严谨而正经，让周秦有些怀疑究竟是新逃逸出来的1%吞噬了原有的0.03%的陈仓，还是陈仓在努力地吞噬新的程序没心情打闹。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陈仓即将变强毋庸置疑。

“另外从我已经消化的小部分信息里看，您这次异象可能会产生其他的东西。如果您现在集中精神力的话，能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集中精神力。

周秦没学过这个……实际上他从测评出精神力是b+后，基本上就断绝了向上升的可能。夜山星系的人们不需要那么强的精神力也可以抵御海盗，再往上走十年也不过是个a+。而对于一个alpha皇族来说，a+这个级别和b+并无本质区别。

他在十七岁那年完成了测评后，就毅然决然地把主要精神力转向了其他领域——数字、代码、理论等可以解决问题的科学领域。而事实证明，这样的选择回报是巨大的。他熟知现代最前沿的科学理论技术知识，他设计的一系列科技产品给夜山星系的生存条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改观。

陈仓仿佛知道他的犹豫，将精神力的基础理论投射在了书房的显示器上。

集中精神力——简单来说就是冥想。

放松全身，将思维集中在一个点上的冥想。

周秦开始试着去冥想……这花了很长的时间。他脑子像一个星际港口，一艘思维的星舰刚刚被他驱赶走，另外一艘思维飞梭又停了进来。

但是当他终于打扫干净港口后，他将思维投向星空——

他的右眼忽然尖锐地痛了一下。

“咝……”周秦一缩。

接着他眼前的事物忽然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周围熟知的一切全部变成了黑色透明的模块，而在这些模块之间，有一种金色的物体在线性流动着，如果仔细去看那些流动的东西，像粒子、像波、像光子——看起来像人类的血管动态透视图。而这些金色流动着的线条，像血管一样最终集中到了他面前。

那个位置应该是他的电脑终端，有一个呈不规则形状的金色流动物体在缓缓地浮动着。

“陈仓？”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殿下？怎么了？”那团金色物体中有非常细微的金色溢出，扩散在空气中然后消失。

“我想……我能看到你了。”周秦说。

“什么？”陈仓茫然，“什么叫看到我？”

“我能看到一种能量流。”周秦说，“你、网络、传送的信息、线路里瞬间移动的电流、终端的结构……电子世界里的一切，我统统都能看到。”

“？？？”陈仓在它自己的头顶打出三个金色的问号，“您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像块广告牌一样，在自己头顶上打出三个问号。”

“现在呢？”陈仓在头顶处比了个中指。

“我不太确定，是凸字吗？”

“……靠。”陈仓缓缓吐出一个字，它确定周秦真的能看到它了，“我没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