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已经在认真地引经据典凑齐马里恩指定的作业，不仅如此，他的内心已经在咬牙切齿。马里恩的时政作业问题之刁钻，要求之诡异，真的超乎想象。等他终于完成了核心题干，抬起头来一看。

那个omega十分失礼地缩在沙发里睡了过去。

周秦拿起身边的薄毯，想要给他盖上，却在走到伊莱斯身边的时候顿住，他蜷缩着入睡的姿势，充满了脆弱的防御意思，像是要抵抗什么一样把自己紧紧地缩起。而之前他一直垂首，周秦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大概是美神临世，才会有这样的容颜吧。周秦心想。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想要撩开伊莱斯的一缕长发。当他手指触碰到伊莱斯额头的一瞬间，本脆弱蜷卧之人却猛然睁开双眼，一把抓住他的手，双手一动已经将他的右手反扭，接着直接锁住了他的咽喉。

那双眼睛里不再有月辉，只剩下一片狠戾的杀意。

周秦想到了荒漠中的被狼群抛弃的独狼，在孤立无援的绝望中，却依旧展现着自己凶残的獠牙利爪，维护着最后的尊严。

“松手，伊莱斯，看清楚我是谁。”周秦说。

伊莱斯眨了眨眼，他这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条件反射地做出了什么样的举动。他连忙撤下力道，退后一步说：“请殿下赎罪，我……在下失仪了。”

“作为一个omega你的劲道还不小。”周秦点评了一下。

然而再去看伊莱斯，他有些慌乱和无措，但是情绪里又透露出一份恰到好处的顺从，仿佛刚才那个桀骜不驯充满杀意的眼神只是自己的幻觉。

周秦感觉自己又想去捏鼻梁缓解焦虑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我是个很无趣的皇子，平时也没什么爱好。我的档案你应该都已经熟知，你应该知道基因匹配的事情也是出于无奈。”

“殿下说的我都明白。”伊莱斯垂首道。

周秦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明白，但是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安心做个模范妻子。作为交换，我会赐予你在庄园内的自由。无论你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干涉和阻拦。你也不用再费心讨好谁……”他顿了顿，“包括穿这样的衣服，来讨好我。”

伊莱斯抬眼看他：“如果殿下不喜欢，那么以后我会注意。”

周秦看了看时间：“既然如此，你回去休息吧。”

伊莱斯顺从地俯身行礼，从周秦的书房退了出来。等他乘坐电梯下到二楼的时候，才在无人的地方轻叹口气。

要想爬上他的床，看来是件非常难办的事。

这个皇太子，果然比之前任何一位阁下都难应付多了。

*

他从三楼客厅里直接选择了直达自己套房的单人电梯，侍从已经恭候在门外，带他进入房间后，立即就为他准备睡衣换上。

“岚下，您去了好久……殿下看来是真的宠爱您……恭喜您……”侍从殷勤地说，态度与早晨有天壤之别。

伊莱斯抿嘴笑了一下，也不戳破他其实只是在楼上小睡了一会儿。

两个女性omega侍从在旁边嘻嘻笑着，暧昧地私下说着什么。她们年龄还小，对ao之间的接触总有一种朦胧的幻想。

“岚下，你见过殿下了，知道他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吗？”有一个侍从鼓起勇气问伊莱斯，“我听最近服侍过殿下的侍从说，他的味道像帝星的大海一样，很好闻。”

说完这话，她觉得自己好像尺度太大了，脸都红透了。

伊莱斯想了想：“是啊，他的信息素，确实像海……”

不，虽然他的信息素似乎是海的味道，潮湿、澎湃又辽阔，可是亲吻周秦的权戒的时候，伊莱斯知道，那并不是海的味道。

那是充斥在宇宙中的暗物质的味道。

宇宙中的持续不断的熵减，让所有的物质都散发出特有的气味，只是在真空中无法辨认。

可是若一个人有强大的精神力，他便能感触到气味的不同。伊莱斯在长年征战中，经历过很多，也感触过很多。

伽马射线的气味。

彗星划过天际的气味。

年迈的恒星在一瞬间崩塌为黑洞的气味。

然而他最爱的……却是在宇宙中航行时，所到之处经过的那些看不见的暗物质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像海，像雨，像云……安静、诡秘、包容万物又潜伏已久……

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有一种安全感，才会不由自主地睡过去，而且梦见了自己的过去……就算是在梦里肖想过往，也是被皇帝所禁止的。在研究所时，他们甚至会通过窥探器操控他的梦境。任何与以前的埃利斯有关的梦境，都被深达潜意识领域的精神窥探器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击得粉碎。

精神窥探器的后遗症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精神力也跌落了好几个层级。

但是这都没关系，对于皇帝来说，一个成为了omega的前任少将不需要精神力，他只需要敞开身体就足够了。

所以他已经好久没有做过梦了。

可是那张单人沙发仿佛有着什么魔力，让他梦见了曾经的自己精神接驳主舰，统领整个舰队冲向敌军的一刻。

那时候他还有一群好兄弟。

后来大家都死了。

为了让他活下来……所有人都以死封口。

只剩下副官任星纹……哦，任星纹似乎也死了。

连他自己，埃利斯也死了。只剩下这个叫作伊莱斯的躯壳，行尸走肉地活在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