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瑞尔正用手缓慢而细致得在克洛恩脖颈上捋动,闻言略略一个停顿:“你叫它什么?”
“玫瑰?”劳伦斯愣了愣,马上道,“哦,暗影玫瑰!”
希瑞尔觉察到一种莫名的异样。于是稍许压抑了自己因为愤怒有些控制不住的气势,顺着这种直觉问道:“为什么要叫暗影玫瑰?与一般的黑玫瑰有区别?”
“更难得,更珍贵?”劳伦斯小心翼翼道,“知道的人很少,因为它在市面上根本没有流通过!这种玫瑰的栽培跟嫁接技术与传统玫瑰比起来要复杂特殊得多,而且暗影品种的黑玫瑰是现存于世的极少数自然种黑色花卉,它的种子很难弄到手……其中几种,罗马的玫瑰谷主人应该有收藏,但那被他视为命根子,不好拿。”
克洛恩觉察到脖子上的手没有再继续挠了也没在意,大约是觉察到主人的情绪不对劲,于是只是安静趴在他膝盖上用浅蓝色的眼瞳注视着他。
很久以后,希瑞尔才问出口:“暗影玫瑰也分很多种?”
“嗯……说来也是件很奇怪的事,黑玫瑰中最稀有的就是暗影玫瑰,但偏偏暗影玫瑰有最多的种类……呃美人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是正巧知道这一切,真的是凑巧!”
该死的不要提醒他他那完全没天分的插花艺术!眼前这个从小就学会用各式花卉泡妞的货当然不知道他的郁闷。希瑞尔至今对花卉唯一的了解也只有年少时社交课程上学习的一些基础知识而已,而显然,劳伦斯很清楚好友的这一个短处。
因为这货忍了好久还是决定说出来,一边努力选择形容词以不刺激到对面那人,一边努力掩饰着自己极端好奇的神色。他悄悄指了指他放在桌上的那支花硕:“暗骑士。忠于你,并愿为你付出生命。相当……奇妙的品种。”
劳伦斯犹豫了一下:“你看它的花心带着点红,我记得这个品种的特点是……掐开花瓣,流出的汁液是红色的,而且温度越高时,这种红便会越鲜艳,象征执着而永不言退的热血。”
他的表情很挣扎,似乎说出口就会被揍但他还是忍不住要说:“这种花每个品种的意义都太特殊了,所以暗影玫瑰只适合珍藏,不适合用在任何场合!美人你不知道,这支是暗骑士,上回你拿的那支是香晚夜,我闻到你把它放冰水里时沁出的香味了,‘蔻蔻’有一款绝版的香水叫华裳,就是专为香晚夜打造,那么一小瓶拍出的就是天价啊!当初多少人抢到头破血流……愿我以夜为你华裳,愿我此心为你作嫁——这花语还不够特殊?!美人你到底是从哪里拿来的这花,或者是……”
劳伦斯艰难得咽了咽口水,缩在沙发里似乎马上就会夺路而逃:“或者是,谁送的?
……希瑞尔没注意到要理会他,因为他已经在原地坐成一尊雕塑。
至今为止,他遭遇的黑色玫瑰应该是五朵。
在新阿尔卑球场时,银之森的独行侠妮娜曾不知受谁委托给他送上第一支黑玫瑰,可惜那朵花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当谁的恶作剧,叫属下随意处理了;在这个玫兰俱乐部,遇见那个陌生人两次,两次都留下一朵黑玫瑰;玛格丽特公主身上做饰的那朵他只是远远望了眼,鉴于这位公主长年用暗色调的衣饰,应该只是个凑巧。还有一朵,其实只有几片花瓣的样本,是在温莎王宫时雪伦小公主捡到的,当时看着没有任何异样,也未查出什么来,大概也没问题?
所以准确的,来历可疑的黑玫瑰应该是三朵。妮娜当时的委托人应该也是那个男人。据劳伦斯所说,一朵叫香晚夜,一朵叫暗骑士,如果它们的来历都是相同的,那么最先被处理掉的那朵,一定也有什么特殊,可惜已经没法知道了。
当初严密调查过这玫瑰的来历,可惜他们的重点在这花培育的特殊性,最后得出是实验室产物线索太繁杂之后,便没办法再找寻下去,根本没有想到黑玫瑰品种中还有细分的种类。这或许与劳伦斯所说的——市面上没有流通——有很大关系。情报网络并不能覆盖到每个领域的方方面面,劳伦斯能得知,这要凭他自己的消息渠道,以他对于花卉的造诣之深想来都是在个中下了苦功夫的。
希瑞尔不知道该感慨先前叫下属调查玫瑰时根本是找错了方向,还是叹息他其实很早以前就已经被盯上了……用面具都没法遮住的那种复杂的表情。
他是真的想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与他有什么渊源——或者,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些玫瑰,仅仅是那个人出现在某些场合习惯性的附带,还是真如劳伦斯所说,是种带着特殊意蕴的赠予?
有史以来最大的挫败与被愚弄的愤怒都是那个陌生男人带来的,也从来没有哪种境地,比这两次更能深刻得叫希瑞尔认识到,自己战五渣的武力值在面临真正的威胁时是何等的软弱。
劳伦斯开始还有些胆战心惊,但慢慢得,见希瑞尔没什么反应,胆儿又肥起来了。他快好奇死了好么!要他相信暗影玫瑰这种堪称珍稀的花随意放着让人捡没可能,希瑞尔闲着没事捡几朵暗影玫瑰更没可能,唯一能相信的就是这花是别人送的!……那是谁送的?
一边兴奋得想到,竟然有个危险又神秘的美人在追求希瑞尔,她难道受得了希瑞尔这冷脾气?一边又惴惴不安,他没说破之前,希瑞尔好像是真不知道这些东西,而且感觉着很愤怒……看惯了希瑞尔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的沉静,他看上去总像是缺少了某些情绪因子般,所以劳伦斯才那么热衷于触怒他看他变脸,但那都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却从没这般清晰得感觉到,希瑞尔也会有那种明明已经被压抑得很深、还是强烈无比的恼怒。
克洛恩担心得蹭了蹭他的手背,过了一会儿,又软软喵了一声,用脑袋撞撞他的小腹。
希瑞尔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忽然道——却不是问玫瑰的事——而是转换了一个话题:“玫兰的king与queen究竟是什么意思?”
劳伦斯愣了愣。
希瑞尔也不催,淡淡得望着舞池,没多大意思,只是单纯得在为视线找一个落点。手指熟练得挠着克洛恩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