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靳海臣回到北梧的时候已是深夜,靳家的司机已经等在了机场,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北梧宽阔而又空无一人的路上,渐渐地驶出了市中心的范围,向着一片漆黑的郊外驶去。
坐在后排靳家大少爷在经过了一天的飞行后,脸上丝毫不见任何疲态,相反他的眸子亮得吓人,仿佛要从这无边的黑暗中找出隐藏期间的魑魅魍魉。
许久之后,车速终于慢了下来,缓缓地开进了一座气势恢宏的中式老宅,也许是因为夜已经深了原因,老宅内只有零星几点灯火,靳海臣下了车,任由仆人将行李搬进了屋,他站在老宅前,看着它隐在黑夜中的模糊轮廓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这里便是他称之为“家”的地方,他生于斯长于斯,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起,这里却让他越来越感到压抑和阴森。
这时一位白衣黑裤上了年纪的女佣走出来,看见靳海臣,她的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大少爷回来啦,怎么不进屋去,这更深露重的,站在外面着了凉可怎么好?”
靳海臣脸部的线条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他走上前轻轻拥住老人:“刘妈,你好吗?祖母身体好吗?”
刘妈却似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从口袋里哆哆嗦嗦地掏出几颗包着彩色玻璃纸的糖果,塞在靳海臣的手中:“大少爷最喜欢这种糖了,刘妈都给你留下了,快吃吧。”
靳海臣看着手里的糖果,无奈地笑了笑,刘妈曾是祖母的贴身佣人,靳海臣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便相继过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刘妈在身旁陪伴着他。
这些年刘妈逐渐上了年纪,脑子越来越糊涂,不过却总还记得他小时候喜欢的糖果。
靳海臣将糖一股脑儿地放进大衣口袋里,拥着老人走进屋内:“谢谢刘妈,糖我要藏起来慢慢吃。”
昏黄的灯光、古朴的雕花家具、寂静无声的老宅,靳海臣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这个感觉,这里似乎永远缺乏那么一丝生气和欢笑,他不禁想起了纪绾那小小的研究生公寓,简单的摆设,路边随手采撷的野花,却唤醒了他久违的关于“家”的记忆。
“大少爷,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一个男仆的声音打断了靳海臣的思绪。
“好。”
靳海臣先将刘妈送回她的房间休息,便上楼去了祖母的房间。
他一改刚才在刘妈跟前的亲昵,神情和举止中都多了分毕恭毕敬,轻轻地敲开了祖母的房门。
“祖母,您找我?”
靳老夫人下半身盖着毛毯,坐在小沙发上,她已经70有余,不过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老迈。
“海臣回来了,过来坐吧。”
靳海臣依言坐到了祖母的身边:“您身体还好吗?怎么开春了还盖着毛毯。”
靳老夫人笑了笑:“这几天倒春寒,我盖一盖罢了。你的m国之行如何?我听说出了点小意外。”
靳海臣听了这话,神色一凛,他在国外遇袭的事情并没有对外宣扬,除了跟着他的周锐还有后来去扫尾的保镖外,应该没有别人知道,可是祖母是怎么得到消息的?而且既然专门叫他回国,可见是一早便收了消息。
靳海臣的后背不知何时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强行制止了自己再想下去。
“海臣,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没有,祖母,我就是坐飞机时间长了有点累。m国挺顺利的,不过是碰到一次拦路抢劫,有惊无险,让您担心了。”
靳海臣脑中思绪万千,他需要理一理,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先找个理由应付了祖母的问话。
“嗯,那就好,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为上,外面不比家里,我听说国外持枪都是合法的,即便有个什么,人家也可以说是抢劫意外或者是精神病乱开枪,到时候多冤,你说是不是?”
靳海臣闻言抬头,正好对上靳老夫人一双苍老的眼睛,看似浑浊的眼珠中却透着洞悉世事的澄明和历经风浪后的决绝与坚毅。
靳海臣刚刚还有些忐忑的心平复了下来:“我知道了,以后一定小心行事。”
靳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夜深了,你不是累了吗,回房歇着去吧。”
“好的,您也早点休息”靳海臣站起身就要回房,就在他转身之时,只听身后靳老夫人又开口道:“听说你又新交了个女朋友?”
“是,是啊。”
“哪天带过来我见见。”
靳海臣心中“咯噔”一下,但嘴上仍然立刻答道:“好的。”
他有些纳闷,自己和纪绾本就是假扮情侣,之前身边莺莺燕燕如同走马灯似的,从未和家里报备过,也未见祖母过问,这次是怎么了?居然破天荒地让他将人带到老宅来,靳海臣刚平复下来的心瞬间又乱了。
他思绪万千地带上了房门,刚准备下楼,突然觉得脚边有个什么东西,靳海臣不由地低头去看,居然是一个玻璃弹珠,弹珠就在掉在楼梯边,若是有人不小心踩到摔倒滚下楼去,一定非死即伤。
靳海臣惊怒交加,立刻低声喝道:“来人!”
看似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立刻有女佣闪身出现,她快步走到靳海臣面前恭敬地道:“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男人眼中射出无比的寒意:“芳姐,你一向照顾祖母的起居,怎么会让这种东西出现在楼梯口,你的差事是怎么当的!”
靳海臣压着声线,气势却丝毫不受声量的影响,被唤作“芳姐”的佣人吓得脑袋一缩,待看清了靳海臣手上的东西,整个脸更是惨白一片:“对不起大少爷,是我疏忽了,我立刻让人将这层全面搜索一遍,绝不会有下次了。”
“不仅是老夫人所在的楼层,而是整个老宅,我决不允许有这种安全隐患出现,明白了吗!”
“是!是!”芳姐怯懦地应声而去。
靳海臣下了楼正要回自己的房间,黑暗中却突然响起一道婉转的女声:“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少爷回来了,可真是稀客呀!”
“赵姨。”靳海臣客气地喊了一声。
来人正是他的继母,靳海臣父亲的第二位夫人,曾经的金嗓子赵心萍,赵心萍嫁过来的时候还很年轻,多年过去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那时候靳海臣已经上学,靳家着力培养子女的独立意识,所以靳海臣自小学起上得都是寄宿学校,由于很少回家,所以对于这位继母,他着实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她似乎总是含笑陪在父亲的身边,好像一个精美的花瓶。
等到父亲去世,他和弟弟海峰都还没有成年,于是靳老夫人重新出山执掌靳氏,直到他学业有成才接过了祖业,这期间赵心萍也是深居简出,印象中她除了关心一下自己年幼的儿子海峰的生活起居外,就再没有别的建树了,在这偌大的老宅里,赵心萍过得像个影子。
靳海臣对于这位继母一向是以礼相待,可不知为何,近年来,赵心萍跟变了个人似的,每次见了他总是针锋相对,好在靳海臣常年不待在老宅,所以倒也相安无事。
靳海臣打完招呼便转身欲走,就在这时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楼道里:“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