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儿机灵一回, 问道:“是要给夫人多煮几颗吗?”
“什么夫人!”谭芸芬把手上梳子‘啪’拍到梳妆台上, “咱们院里只有奶奶,没有什么狗屁夫人, 记住没?”
“是、是、是, 奴婢记住了”宜儿吓了一跳, 小心肝都跟着颤了颤,谭妈妈向来和蔼, 小丫头们犯错也很少动怒,今天却这般暴躁。
再不敢耽误,小丫头脚底抹油溜了。
该死的魏文昭, 杀千刀的狗贼, 不得好死的烂男人, 老娘祝你早日从脚烂到头。
祝你嘴上出疮肚里流脓, 谭芸芬恶狠狠骂了几遍,还是觉得不解气,实在是她在街巷里学的骂人话太少。
骂一层,捡起鸡蛋在眼皮上揉一层, 眼看东方微微泛明,谭芸芬凑到铜镜前仔细查看,觉得还是看不过眼,又拿粉扑子多扑几下,才犹豫的捏着两颗鸡蛋去上房。
上房魏文昭早就走了,安安静静和往日似乎没什么区别,就是气味不再是单纯花木香气,总隐约浮动着什么男人……
谭芸芬皱眉,恶狠狠扯了帕子掩鼻。
“是阿谭吗,进来吧。”卧室传来褚青娘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谭芸芬顾不上厌弃,连忙揣着鸡蛋进去。
和往日一样,褚青娘已经靠床头坐起来,谭芸芬直扑过去:“奶奶~”关切的双眼直在褚青娘眼中扫来扫去,就怕奶奶伤心想不开。
褚青娘微微一笑,和往日一样:“掌灯。”
谭芸芬不放心,一双眼还是紧盯着褚青娘观察,主子眼里除了平和,还有回馈给自己的欣慰以外,没有别的任何情绪,好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掌灯吧,我没事。”褚青娘安慰自己的忠仆。
谭芸芬惊诧的发现,主子似乎真的没有任何影响,没有怨恨、没有愤怒、没有不甘,甚至连被狗咬那种愤愤感都没有。
就是往日一样平淡缓和:“快去吧,待会儿童儿该来请安了。”
“是……”虽然弄不清主子为什么这样平静,谭芸芬一颗心到底好过些,顺手放下鸡蛋去桌上点灯。
褚青娘瞟一眼床边莹白幽幽的鸡蛋,眼神一瞬冷漠,好像看的不是鸡蛋而是某人。
一切又都和往日一样,谭芸芬照顾青娘起身,珍儿负责热水,小丫头们进来洒扫,刘嫂提着妆盒进来给主子梳头。
不一会儿童儿进来,小孩儿看起来似乎挺高兴,进来就娇娇叫母亲:“娘~童儿不小心把手蹭破了。”
褚青娘连忙侧身拉过来看,食指根血淋淋,还有新血往出渗:“怎么会这么严重?”青娘心疼坏了,这得多疼!连忙吩咐人拿药粉过来。
童儿娇娇的环住褚青娘,温馨熟悉的味道,让心口立刻涌上疼痛,泪水忍不住涌出,娘为他受委屈,他却护不住娘。
抱着娘蹭了蹭,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蹭掉眼泪,褚童娇声道:“不小心磕到桌沿儿了,看着厉害其实不怎么痛。”
“怎么可能不疼?”那样血皮一片,看的青娘心直抽抽。
“不疼”童儿只有心疼,只有恨,真的不觉蹭破伤口有多痛。
是的,伤口是褚童早上故意蹭破的,只为褚青娘发现不了牙印。
褚童藏在褚青娘腰腹间,再次小心蹭掉冒出的眼泪,忍着心疼问:“童儿不痛,娘痛不痛。”
“傻话,娘又没磕破怎么会痛。”
“娘不疼就好。”只要娘不痛就好了。童儿使劲忍住眼眶酸涩,可是眼泪不是你能忍,他就能忍住。
珍儿匆匆拿着瓷瓶过来,拔开塞子:“奶奶药来了。”
褚青娘把童儿从怀里捞出来,看到的就是眼眶红湿的孩子。真是拿孩子没办法,褚青娘爱惜的嗔声:“还说不痛,看看都哭了。”
褚童不好意思笑笑,低下头:“哥哥说男子汉不哭。”
青娘笑的无奈:“是,哥哥说的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仔细给孩子清洗伤口,撒上药粉。
童儿定定看着母亲侧颜,把她的温柔牢牢记在心底,做成一个小小温暖的窝,把自己的心放进去再不拿出来。
他的世界只要有母亲就够了。
母子俩吃完饭,打发孩子去学堂,朝阳一点点爬过屋顶,金色阳光照亮小院。屋里已经擦拭清扫一净,淡淡的花木香在屋里飘荡,缕缕朝阳给各式家具染上金光。
褚青娘坐在桌旁一样样吩咐:“给庆王府递帖子,就说三子珍褚青娘亲自上门拜谢,问那天合适。”
“是”珍儿记下一笔。
“给唐家家主捎信儿,请他到钦天监那边卜个一个月后吉日,咱们好准备货物出发。”
“是”珍儿低头奋笔疾书。
“给其他六家家主送信儿,后日午时陈记酒楼,三子珍宴请诸位,共贺开通西域皇商。”
“是”
褚青娘还要再说什么,谭芸芬脸色不快进来:“奶奶前边小厮领了一个丫鬟过来,说是魏大人意思,伯府夫人按例两大丫鬟,奶奶这儿只有我一个。”
珍儿抬起头,伶伶俐俐反驳:“我不是吗,不用她来。”
谭芸芬带点子不忿,对褚青娘继续说:“奴婢也是这样说的,可那小厮说老爷说了‘夫人院里按例两大四小’六个丫头,他只安排这一个。”
褚青娘瞬间就明白了,魏文昭这是威胁她呢,必须收,不收,映霞苑全部丫鬟由他安排。
“知道了,让她先在院子外等着。”褚青娘吩咐完,继续对珍儿一一安排道:“让玲珑坊掌柜,给各家有生意往来的店东下帖子,三子珍荣升皇商,恭请诸位于五月初三,在范记酒楼共饮一杯,以感谢数年照顾。”
“是”珍儿又低头记一笔。